大兄这是同意了?
苏炳烛点了点头,有些感慨的说道:苏家从来没出过官员,在你之前,甚至没人想过做官这件事,知道为什么吗?
苏青衣面露疑惑,如对方所说,苏家世代经商,向来看不上酸腐文人,他此时不仅不理解自己为何突然就获得了支持,也想不到兄弟二人能心平气和的交流。
苏炳烛淡淡一笑,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苏青衣倒了一杯茶,轻声说道:都说商贾是这世间最庸俗的人,但是自命清高的文人一旦做了官,往往会比商贾更加庸俗。朝堂是个嚣尘秽气的地方,终日所见尽是花招伎俩,人情世故,所能看到的真实,比商场上更少
大兄,你到底想说什么?
苏炳烛伸手把茶碗又往苏青衣面前推了推,说道:喝完这碗茶,便回去吧,今日就当为兄为践行。
苏青衣喝完茶,便起身告退,走的时候,仍然有些摸不清头脑。
苏炳添同样摸不清头脑,一直以来老谋深算的大兄今日突然摆出一副安排后事的姿态让他心里愈加不安,待人离开,才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大兄,你今日说这些话
老四是我们兄弟几人之中唯一的好人,可他那个倔强脾气,到了官场能有好日子过?苏炳烛斜了一眼苏炳添,冷声说道:当兄长就要有当兄长的样子。
苏炳添面现愧色,可陆远山的事让他心神不宁,哪里还顾得上与自己格格不入的弟弟,只是沉默了一会,认了个错之后,他忍不住问道:陆家和李万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
苏炳烛皱着眉伸手在桌子上敲了敲,插言道:你慌什么?
我怎么能不慌,我去固县找陆远山和李万里的时候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巡狩司的人都知道我们与他们有关系。苏炳添押着嗓子说道:现在告示上写的可是谋反,那是诛九族的大罪,挨上边都得掉层皮。
苏炳烛不以为意,平静的回道:与陆家做生意的是黑松商会,是张家,而我们苏家,不过是作为介绍人帮忙搭了个线。
可是
苏炳烛瞪了一眼不争气的苏炳添,直接插言道:可是什么可是,你觉得巡狩司抓了你或者抓了我还能让我们死在刑房里?
苏炳添目光闪烁,他心里确实担心这个,事关谋反,这种时候巡狩司谁的面子都不会给,更不会顾忌任何人,只要是可疑的人,谁知道被抓了进去之后还能不能全乎着出来。
而且,最根本的问题是,苏家最初与陆远山合作,动机本来就不纯。
屋中一阵沉默,苏炳烛给自己的茶碗添满了茶水,喝了一口,看着一脸焦躁的苏炳添,平静的问道:对你的宁儿有信心吗?
苏炳添苦涩的摇摇头:这事情太大了,她脱不开干系,真被巡狩司抓了去
看你这个窝囊样子。苏炳烛冷哼一声,淡淡说道:我已经派人去麓山郡了,她死了,所有问题都解决了。
苏炳添一怔,旋即满脸怒色压着声音吼道:那是我女儿,你是她大伯,怎么能下此狠手!
行了,别假惺惺的。苏炳烛冷冷的看着对方,讥笑道:当年你迫于阿爷的压力抛弃她们母女是无奈之举,可以理解。但后来这女娃娃找上门了,你做了什么,你让她隐藏自己的身份,又派人抹去了她的过去,这是当父亲的人应该做的吗。况且,我可是同意了她改姓入门,以庶女身份进入分家祠堂了,可你为何不去做呢?说到底,她只是一个拿着所谓信物,来历不明的宋姓女子而已。
我苏炳添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苏炳烛不耐烦的摆摆手,说道:行了,杀手已经去了,这件事无法改变了,我不管你当初到底是担心弟妇闹事家宅不宁,还是因为对那个女娃娃的身份心有疑虑,现在都不重要了,这个时候,没有事情比保住苏家更重要。顿了一下,他的目光逐渐变得冷冽,又道:皇商的身份暂时不能丢,所以我们不仅不能与谋反案扯上关系,甚至,不能与黑松商会扯上关系,明白了吗?
苏炳添此时终于明白了对方为何听到这么大的事还能保持平静,甚至关心老四的将来,原来早在他一筹莫展满心不安的时候,杀手就已经上路了。
而只要宋子宁死掉,就成了死无对证,再没有人能证明陆家与黑松商会的合作苏家也在其中推波助澜。
他怔怔望着面前平静喝茶的大兄,想着那个曾经与他游山玩水亲密无间却身份低微的女子,想着与之长得极像的宋子宁,心里突然觉得有点疼,有点冷,有点无奈。
苏炳烛喝完了碗中的茶水,随手放在桌上,盯着神游天外的苏炳添看了一会,开口说道:如果出现了纰漏,我们要实话实说。
听到声音,苏炳添回了神儿,讷讷问道:实话实说?
对,实话实说。苏炳烛严肃的说道:我们只知晓陆家与土匪有勾结,你想让自己的私生女在赵家过的好一点,所以从中促成了陆家与赵家的合作,帮助黑松商会开始经营西域行商的买卖。
苏炳添闻言愣了半晌,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些话是自己的亲大哥说出口的,下意识回道:这是真相?
苏炳烛点点头,平静的说道:这就是合情合理的真相,记住,不能让人知道我们在觊觎西域行商这门买卖,这关系到家族的将来。说完,他的脸色变得复杂,又道:老二,我们都老了,玉润玉谷玉山玉华都还小,他们的人生还很长。
苏炳添静静的看着自己的亲大哥,二人相对无言,过了很久,他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起身向外走去。
苏炳烛望着对方的背影,淡淡的又补了一句:老三那边我已经派人去了,我们针对铁家的一切行动全部停止,扫除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