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犀这话问得喜鹊心惊魂跳。
喜鹊深知,若再这样下去,定会被她看出更多破绽,直接转头就飘走了。
刘四挠了挠头,“素日里,我替几个主子都做过事,也不拘是什么,一时倒也想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性命攸关,你好生想想。这差事应该赵婶子也有份,不然他们不会害了你,还要去害她。”沈灵犀提醒道。
刘四连连点头,可抓耳挠腮的,一时半会还真想不起来。
“实在不行你就回府一趟,说不定看看熟悉的环境就能想起来了,也顺便找找喜鹊的尸身在何处。”沈灵犀嘱咐道。
刘四应下,朝京城方向飘了去。
*
正堂里,沈灵犀出去以后,楚琰也同纯钧一道出了门。
两人来到福安堂后面的空旷之地,楚琰远远就看见沈灵犀坐在田里的石头上,好似在对什么人说话,可她对面,分明什么东西都没有。
他墨瞳微深,“孤让你查她的过往,查得如何了?”
纯钧:“当年宣平侯原配安氏难产,送去长生观,在长生观产下一名死婴,那观主为了保住京城第一道医的名声,偷偷换了个活的女婴,把死的那个丢进棺材里,后来机缘巧合被棺材铺的沈老翁捡走,又忽然活过来,养到大。”
“……十三岁以前,一直痴痴傻傻的,五年前不慎坠崖,摔得头破血流,救醒以后,就忽然开了窍。”
楚琰听到这,若有所思抬眸,“五年前?”
“是,五年前。”纯钧肯定地道:“村里人记得很清楚,说她当时烧了五日五夜,还一度断了气,沈老翁把她抱进棺材里,守了一晚上,竟又活过来了。”
楚琰从不相信这世间有怪力乱神之事。
可方才被沈灵犀丢进笔洗里的字迹,那笔力和功底,分明不是三五年光景能练出来的。
纯钧见他不语,又继续禀报:
“她身子养好以后,就跟沈老翁学殓尸,替人做白事,还拜金仙观已故的玄清女冠为师,学了两年道法……”
“四个月前,沈老翁的儿子出门采买,雨夜赶路,马车翻进山谷,当场就摔死了,沈老翁悲痛欲绝,大病一场,一个多月前也撒手人寰。临死前,沈老翁给宣平侯府老祖宗去信,道出沈灵犀的身份,沈济一直拖到小女儿与李安临大婚以后才接沈灵犀回府,再就出了李安临婚礼上瑶娘诈尸一事。”
楚琰眉心微动,“沈灵犀与瑶娘是什么关系,可查到了?”
“并无关系,唯一的交集便是瑶娘尸身被寄存在福安堂里。”
纯钧一脸疑惑,“奇就奇在此处,瑶娘当初是孤身一人上京,在青花巷的宅子里门都没出过,除了李氏母子外,唯一认识的便只有隔壁的郑大娘。郑大娘从未见过沈灵犀,可李安临出事以后,沈灵犀却拿了银子给她,还说以瑶娘的名义要给她养老。”
这话让楚琰想起,昨夜远远看见沈灵犀将赌坊赢的银票,交给刘四遗孀的情景。
“刘四生前,可曾与她认识?”
“也不认识。她被接回府时,刘四已经死了。”
这就很奇怪了。
楚琰向来锐利的眸子,第一次染上困惑之色。
纯钧:“有人说,沈灵犀因为死过一次,兴许能看见旁人看不见的东西……”
楚琰神色极淡地瞥他一眼,“人的尸身是冤死之人留在这世上最后的证据,懂得验尸之人,能发现常人发现不了的细节,并不稀奇。孤怀疑这女子应该从五年前就不是沈灵犀了,你派个人亲去云疆一趟,好好查查,这世上有没有无需机关的尸身傀儡术。”
“殿下是怀疑,她是云国余孽,潜入我朝的细作?”纯钧忖度着问。
“你莫忘了,五年前发生过什么事。”楚琰神色骤寒,周身难掩杀意,寒声道:“狼子野心之人,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
经他这般提醒,纯钧脸色微变,赶忙应下。
纯钧想起什么,又道:“瑶娘是苏城人士,又是绣娘,我就去找李公公问了一嘴,巧的很,李公公说去岁他在苏城为太后娘娘寻的寿衣绣样,就是一个叫瑶娘的绣娘所绣……应该是同一个人。只可惜,如今瑶娘已死,那绣样只她一人能绣,这绣技到底是失传了。咱们放在鹤鸣楼的千金悬赏……”
“先放着吧,说不定能找到会这绣法的人也未可知。”
楚琰说着,抬眼看见沈灵犀正回身朝他们的方向来,朝纯钧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又回到了正堂里。
待沈灵犀回到正堂时,慕怀安对冯奇的审问,已经到了僵持的地步。
冯奇一口咬定他与刘四夫妇生前就有龃龉,才会对他们下此狠手。
可慕怀安又岂是好糊弄的,“方才本官特地让赵婶子在你面前走过去,你都没认出她,可见你根本就不认识她,既不认识她,又如何与她生仇?还不从实招来!”
冯奇打了个哆嗦,发白的嘴唇颤颤半天,都没说出半句囫囵话来。
沈灵犀若有所思望着他。
喜鹊的魂魄既跟着他,那么喜鹊已死这件事,他大抵是知情的。
都到了这份上,正常的逻辑,该是顺理成章把喜鹊这个“幕后主使”吐出来,引大理寺去查便是。
可冯奇却还在嘴硬。
他眼睛时不时要瞟一眼外头的天色,明显是有意在拖延时间。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
这时候拖延时间,他想做什么?
沈灵犀脑中隐隐有个猜想。
可她所有的情报来源,皆从亡魂口中得知,不能说。心中的推断也无证据,没法直言告诉他人。
她沉吟几息,从袖中摸出两枚铜钱,往冯奇面前一抛。
铜钱“叮当”落地的脆响,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咦……”沈灵犀走到冯奇面前,看向地上的铜钱,忽然惊呼出声。
“冯员外,方才我观你印堂发黑,便为你卜了一卦。”她指着地上的铜钱,脸上尽是诚恳之色,“你瞧,这卦象上有厉鬼索命、祸及家人的大凶之兆,若想逃过此难,须得速速将实情告知慕少卿才行。”
冯奇虽看不懂卦象,却能看懂眼前这小丫头,是想装神弄鬼诈他呢。
他眼底划过一抹嘲弄,面上却好似信了她的话,急得不行,“可小人该说的,全都已经说过了,都是实情啊……”
“莫不是我算错了?”沈灵犀清澈的杏眸,怔愣了一瞬。
随即,她从地上捡起铜钱,转身从桌子上拿了纸笔和朱砂来,将纸铺在冯奇面前,径自在他对面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