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圆这个丫头,实在让秦督主大人头痛不已。
只有秦领才清楚,陈小圆貌若娇俏鲜花的面孔背后,是一副丝毫不弱于他的倔强脾气,看似娇小玲珑的身体里,蕴含着巨大的能量,总能想尽办法跟他对抗到底。
即便是在地牢那样极端惨酷的环境,或是悬崖下那般绝境,她都不曾失去勇气和希望。
真是一个谜一样的女人。
所以,他又如何能把她锁在一个小小的秦督主府里呢?即便锁住了,又能锁多久呢?
银筷在秦领手中捏得弯曲,线条冷酷的唇渐渐抿紧。
呵,他一直以为将她圈在督主府里是为了她好,是能保证她的安全——事实上,若他真有本事,岂不是应该让她在偌大的登云城里,自由自在地奔跑?
“你真这么想出去干活?”
秦领瞥了瞥她,见陈小圆惊奇地抬起双眼,忽闪忽闪好似得了猎物讯息的灵猫,他又将将眼神转向了别处。
“大人......真的可以吗?”陈小圆的声音甜润又轻柔,听得秦领头皮发麻。
他将筷子一放:“我说不可以,你就真不出去了?”
陈小圆:“......”
也是哦,好像自己真的没怎么“尊重”过他的意见,大太监不会要拿这事收拾我吧?
她正忐忑,就听秦领凑她眼前,低声道:“要出府干活,可以。”
“真的?!”
“但是——”
陈圆的小脸又垮了下来,好么,她就知道有“但是”。“但是”都不是好登西。
“但是,”秦领顿了顿,“我有三个条件。”
陈小圆抬起清凌凌双眸看着他:“你说吧。”
古人的晚间实在很长,又实在很短。尤其是只有油灯和蜡烛,夜间消遣也只有看书和听戏这类文人雅士的爱好,陈小圆很快就困得两眼发直。
勤快又有眼色的蜀琴早就让人撤了吃剩下的残羹剩菜,又端了茶水给秦领和陈小圆洗漱。
秦领掸了她一眼,蜀琴噤若寒蝉连连退了两三步。
“督主大人,待会儿可要放热水沐浴?”蜀琴几乎是贴着门口站着,小声请示。
秦领看了她一眼:“不必了。拿一套我的换洗衣裳。”
督主夫人陈小圆还在浴房沐浴,蜀琴愣怔了一下,似乎一时没理解督主大人的意思。
在蜀琴看来,督主大人虽然口上没说,但是一举一动都十分照顾督主夫人。就连晚间沐浴,他也是催着陈小圆先去热水桶里泡着。这对于向来爱洁,又不肯与人共用物品的秦领来说,实在是匪夷所思的举动。
可是,刚刚秦督主却趁督主夫人沐浴,专门喊过小康公公来,让小黄门给他准备书房偏厅的小卧室休息。
难道说,督主和督主夫人刚才一起吃饭谈话不愉快,所以要分房睡觉了?
蜀琴一时想不通,美眸暗波流转,看看秦领,又看看浴房:“大、大人.......要奴婢给您拿到书房去吗?”
她话音刚落,就听秦领毫不犹豫地“嗯”了一声,不由心头狂跳,手指也细微颤抖起来。
这是两年来她第一次再见到督主大人。他几乎与记忆中两年前的他毫无二致,甚至比当初更具成熟魅力,每个日夜思念的低徊声音,让她在看到秦领的第一时间就产生了刺目的晕眩。有一阵子,她在崇王府苦苦煎熬的时候,甚至悲哀地想过,她可能这辈子有生之年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1】
【6】
【6】
【小】
【说】
谁知道,老天有眼,还是给了她一个回来的机会,给了她一个再次见到秦督主的机会。
虽然,蜀琴十分清楚,秦领的注意力根本就没在她身上,可听到秦领让自己送衣裳到书房,心中还是激颤不已。
大人,您——
“还不去?”秦督主威严的声线传来,吓得她一哆嗦,这才回过神来。
蜀琴偷偷咬住下唇,低头道:“是,大人。”
浴房水汽蒸腾出来,陈小圆掀开门帘走回卧房,就见秦领正襟危坐在书案后面,手中正拿着一本文书皱着眉凑在灯下细细地读。
“大人看什么呢?”
陈小圆不理解啥公务要这么晚熬夜回家看,若真那么重要,他怎么可能带回家吃完饭再处理?
秦领一抬眼,就见眼前一片雪白,差点闪瞎了他的老花眼!
“什、什么东西!”他将文书半遮着脸,“衣裳穿好,不成体统,江湖大忌!”
陈圆一低头,妈呀!她连忙将半松的中衣睡袍衣领扯紧,一寸雪肤也不露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大太......大人您那么紧张做什么?”
又不是我偷看了你的关键部位,有必要一惊一乍吗?
秦领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实在很刻板古怪。他若是知道后世世界里,有一种只有两三片巴掌大的布料做成的衣裳叫比基尼,女人们穿着它大摇大摆在阳光下沙滩上奔跑嬉戏,哦不,哪怕他知道将来有种时髦的女子服饰叫做超短裙,穿上它的女人露着大腿和小腿在街上行走——这人肯定会疯了!他会不会把眼珠挖出来?
事实上,秦领自从刚才那一眼到现在,眼前什么文书奏折都看不见了,只有陈小圆脖子下一片莹白如玉的皮肤在眼前乱晃。
他猛然站起:“你!”
陈圆刚想跟他说比基尼和超短裙的事,就听秦领接着斥责道:“你又不擦干头发——”
陈小圆:“......”
大太监的手掌很大,手上的力气也相当大,但是做起擦干头发这样的事情来,却十分的灵巧而熟稔。此刻陈小圆满头乌黑秀发,就在他的大手和布巾包裹下逐渐干爽,湿凉的发丝时不时垂在脸上,挠得她痒痒的。
陈小圆面对着铜镜,身后就是大太监花纹华美细密的衣裳,伴随着他一举一动发出簌簌轻响。
二人此刻无言,却似乎各有话想说。
秦领手中不停,垂着眼瞧她的长发乌黑顺滑,屋中暖笼烧得恰到好处,渐渐将湿发烘干。
“......”陈小圆张了张口,终是闭口不言。
大太监提出的三个要求目前看来并不难做到,她有些受人好处却无以为报的惭愧。
等她回过神来时,大太监已经立在门口,望着半虚空的空气,似是不经意道:“老药头说,早点休息。”
陈圆傻了眼,这家伙今晚不睡这里吗?
在她印象里,离开秦督主府前往谭渊寺的前一个晚上,她正在发烧的时候,秦领暗戳戳令人将一张侧榻放在她的榻边,二人隔着二三尺的距离同屋而睡。在谭渊寺里,拜张大和尚作弄,她又不得不和大太监同床共枕。
现在,大太监你告诉我你压根不睡卧房?
陈圆满头黑线,是大太监转性了,还是他另有所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