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自己跟秦领只是纸面上的夫妻，陈小圆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颓丧。
自从来了这个世界日久，原本只在二次元的书籍和图片里看到的古人，现在却是一个个活生生矗立在她眼前的同僚、朋友和敌人。而她所在的时代，虽不知能对应历史上的哪个时代，可面临的却也一样危机四伏、风云诡谲。m.166xs.cc
她看了一眼秦大太监，这人两杯水酒下肚，面色不改，可眼中那股郁郁之气却似乎减少了不少。在陈圆看来，老板心情好，才不会苛待下属员工，尤其是想趁机提要求的员工——
“说吧，你想干什么？”秦领早就看出陈小圆的心不在焉，“莫不是又想打听雪甲小郡王的事？”
雪甲小郡王？陈圆头都大了，咱们是过不去这个坎了对吗？
她想了想道：“大人，小圆愚钝，天天在府中恐怕惹是生非，给大人带来更多麻烦。”
“哼，你知道就好。”大太监的嘴巴是不怂的。
“既如此，小圆想出去找份工作，保证不给大人添麻烦。”陈小圆极为诚恳，说得自己都快信了。
秦大太监可不是傻子：“你想出去？难道让天下人笑话，我堂堂一个正乾辑事厂督主，居然养不活一个女人？”
老子缺这点散碎银子吗？女人家出去干镖师养活自己，传出去，本督的脸还往哪里搁？
陈小圆苦着脸道：“小时候，我家里养了条小狗，特别可爱，也非常顽皮，整日在家里拆家，把我爸爸买的真皮沙发都咬坏了。”
秦领看着她，陈小圆硬着头皮继续：“后来，我老爸每天把它带到厂里，扔到仓库里抓老鼠。晚上下班的时候，再带回家。就这样，好几个月这家伙回家的时候都累得没力气拆家，我家里其他的家具也都保住了。”
秦领冷哼道：“你若是想当狗，本督倒是可以帮帮忙。”
这人的逻辑简直了。
陈圆只好折中道：“小圆本来在大镖局......就有一份工作。因为嫁了大人，这会儿已经荒废好多天了。大人，小圆保证，出去之后化名行事，绝对不提您大人的名讳。”
秦领当然是要拒绝的，然而架不住陈小圆左右开弓，巧舌如簧：“大人，大镖局本来就是人来人往的地方，镖师们走镖翻山越岭，总是有最新的消息带回来——有时候一地的风土人情、风向变动，镖师们说不定更早掌握。若是小圆去了，一定充当督主大人眼线，好好打听往来客商的情报，专门报告给大人听。”
秦领一听，马上不乐意了：“谁说本督同意了？——你还想去登云城外？不行，这事没得商量！”
虽然大太监态度强硬，脸色也不佳，但陈圆其实挺能理解他的想法的：本来就是个大太监，自然把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如果满朝文武京城百姓都知道他正乾辑事厂厂督的正牌夫人当女镖师，专门走镖，肯定会奚落大太监不仅那个......没用，而且还养不活老婆。对于自尊心比天还高的秦领来说，绝对比任何羞辱都严重得多。秦领又怎可能同意呢？
因此，她搬出“充当”辑事厂眼线的条件，如此一来，大太监也好接受得多了吧。
说实话，陈小圆这副样子，她就是说破了天，秦领也不会同意她出去做活的。
可是，这丫头目光殷切，秋水粼粼，焦急中带着几分哀求的眼神，直直望进他的心坎里，实在让秦领很难说出狠心拒绝的话。
他皱着眉头咀嚼，半晌不说话。
陈小圆算是好话说尽，终于也不吭声了。她也清楚，大太监是不可能同意她出门工作的，可要想挣钱养活自己，她就必须离开这个秦督主府。
两人就这般默然相对。
一顿原本还算愉快的晚餐夜宵，此时二人吃得都味同嚼蜡。
秦督主虽坚定地不愿自己夫人出去卖力气，可他心里也清楚：陈小圆想自己挣钱养活自己的愿望不是一天两天了。说起来，还是当初嫁给他这个辑事厂公，才中断了她的理想职业。
秦领再次沉默。
他真的搞不懂，女人不都是在家安享富贵就很高兴吗？
据他所知，所有女人都愿意自己的夫君高官厚禄，自己可以享受一辈子荣华富贵，甚至能绵延子孙，世代钟鼎山林，享不尽大富大贵。
然而，偏偏陈小圆就愿意亲自劳心劳力，自食其力。
为何陈小圆跟这世界上绝大多数女人全然不同？
她到底图什么呢？
秦领的拒绝，像是一块巨大板砖，结结实实拍在陈圆脸上。她只能转移话题。
陈圆想了想，笑道:“大人，今日蜀琴跟我说，赵瑟好的很快，说不定过几日就能回来了。”
“嗯。”秦领面色依然僵硬。
“桂花糕好吃，督主也尝一尝。”
“嗯。”
“还喝热茶吗？大人。”
“不必。”
两人煞有介事地一问一答，可不知为何，气氛早已跟方才完全不同。
他微微握紧了银筷，眉头稍稍蹙起。虽不肯看向陈小圆，不过秦领却可以肯定，这丫头现在肯定......肯定没在看他。这到底是个什么事啊？！
秦领头痛起来。
早知道就不该答应陈小圆吃什么破晚饭的，少吃一顿，你秦领会死么？！
陈圆心里也坠着一块大石头，堵得她心情极差，忽然闷闷地哼唧了一声道：“我听说，从前朝中有的皇上大臣各有癖好，有的喜欢做木匠，有的喜欢做买卖，有的喜欢书画，人家都可以在宫中扮家家，让娘娘们陪着买卖东西，写字作画，打造家具......为何小圆这点点小小的爱好，督主大人都不能满足呢？”
秦领抬着眼皮，深邃眼眸盯着她：“你如何知道？”
“是......是以前听说书先生说的。”
秦领自然是没听说过哪个皇上有这些爱好，可陈小圆说的也是事实。但凡权贵显赫之家里，多少都有点奇奇怪怪的出格事情，或是些说不出口的怪癖，在他辑事厂督的耳朵里听得多了，见惯不怪——“夫人出去挣钱”这种事虽然极少见，可确实也算不得太惊世骇俗。
陈圆见他似有所动，马上心虚地又哼了一声：“更何况，老药头说我这身体想要养护好，需得经常在外面走动走动，还要经常晒晒太阳，保持心情愉快。”
对，就是这样。不让我出去，老娘心情就不愉快！
秦领气得将筷子一搁，恶狠狠瞪着她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