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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庆帝对于将邮路系统交给太子管理其实是有迟疑的。

    他倒不是怕李承乾通过邮路系统壮大自身的势力。

    他考虑的是,李承乾会采用何等方式去处理这邮路系统上的一团乱麻。

    一个邮路系统全庆国加起来驿站过百,人员上千。

    随便拉出来一个人都和某位官员沾亲带故。

    一个两个不算什么,但上千个便意味着一个庞大且复杂的关系网。

    如果李承乾处理的方式太过粗暴,触动了所有人的利益,便必定会引起剧烈的反弹。

    可若是手段太过柔和,想要改变邮路系统如今的境况怕是就千难万难。

    事实上,这邮路系统几乎已经隐隐有了几分庆国当下官场的两分格局。

    虽然邮路系统问世不过数年,远不及那河运衙门之中的错综复杂。

    可也绝非轻易能够擅动的地方。

    一个不小心,别看当下朝堂有不少人出言赞同。

    可一旦出了问题,弹劾的奏章,怕是能迅速的堆成一座小山。

    所以,倘若他当真为了保护太子,应当严厉的拒绝这个请求才是。

    但玉不琢不成器。

    新报一事虽然李承乾令他有些刮目相看。

    可不论报纸办的再好,影响力再大,与朝堂政事比起来,终究是不值一提。

    而邮路系统不同,其中复杂的关系网已经隐隐可见庆国官场的端倪,其中需要处理的问题和情况,也远非办一个报馆能够相提并论的。

    倘若李承乾能将这邮路系统处理好,那么,他才会真正认可李承乾有资格在未来接替他的位置。

    更何况,就算李承乾在邮路系统的问题上受了挫,惹出了乱子。

    他也有绝对的把握掌控局面。

    所以,细细思量了片刻之后,他还是同意了李承乾的请求。

    话音落下,他抬头看了一眼一直保持沉默的林若甫,道:“林大人,着中书省拟旨,给太子加个邮路转运使的职司。”

    闻言,林若甫连忙应了一声,道:“是,陛下。”

    见此,李承乾也是当即一拜,道:“多谢陛下。”

    正当这时,二皇子李承泽忽然出声道:“陛下,邮路系统上下脉络复杂,事务繁多,儿臣虽不才,却也愿为太子效犬马之劳,以分其忧!”

    此话一出,殿中群臣皆是目光微垂,陷入了沉默。

    没有人相信二皇子当真是为了帮太子分忧的。

    二皇子与太子之争,满朝皆知,甚至因为庆帝的放任,朝堂隐隐分成了泾渭分明的对立之势。

    只是他们虽然各有倾向,在太子和二皇子已经出面站在台前的情况下,却也不好轻易插手。

    或者说,已经没有资格插手。

    因为皇家之间的问题,自有庆帝一人决断。

    “你倒是兄弟情深。”庆帝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李承泽,语气听不出喜怒。

    李承泽本是他选定了给太子的磨刀石。

    毕竟,一国传承,至关重要。

    他自然不可能将庆国交到一个废物的手中。

    甚至,如果太子太过安分守己,整日困守东宫,他还会主动想着法给太子寻些差事去做。

    毕竟,一国之大,哪里是一个只会躲在深宫之中的人可以承担的了的?

    所以,他不怕太子做事,就怕太子什么都不做。

    只是如今太子长进不少,甚至还主动寻着一些差事去做。

    性格方面看起来也已经有了不少的改变。

    李承泽这个磨刀石似乎已经没必要继续履行自己的使命了。

    毕竟,他若是继续让李承泽去当这个磨刀石,未来的下场,只怕会十分悲惨。

    这毕竟也是自己的儿子。

    然而,这个想法在他脑子里不过只是简单的飘过,便转瞬即逝。

    磨刀石的计划已经推行了许多年,就这般废弃,太过可惜。

    更何况,为了给李承泽造势,他十二岁就公开宣扬其贤德兼备,十三岁就将李承泽正式封为亲王,十四岁时甚至专门在皇宫外给他修建了一座亲王府,规格几乎不弱于东宫,十五岁是更是直接给予了李承泽在御书房参政的权利。

    而这些东西,往往是独属于太子的权利。

    这也是为何明明太子才是合乎法理的继承人,二皇子李承泽却也能在朝中聚拢起一片属于自己的势力。

    二皇子和太子之间的争端也远非一日之功。

    有些事,一旦开始,就难以回头。

    尤其是,太子的转变如何,能否成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还需要足够的时间去验证。

    在此之前,他精心培养出来的一个磨刀石自然不能就此废弃。

    他看了一眼李承乾,问道:“太子意下如何?”

    李承乾面色不变,拱了拱手,道:“二哥若愿来,儿臣自无异议。”

    庆帝道:“也罢,李承泽,朕便任命你为邮路转运副使,协助太子处理邮路事宜。”

    闻言,李承泽面带喜意,躬身应道:“多谢陛下成全。”

    然而,他低头的一瞬间,面上却不由浮现了一丝淡淡的苦涩。

    他不是傻子,自然清楚自己想要推翻李承乾,自己坐上那个位置的可能性究竟有多低。

    当年封王之时,他自请封号为闲王,便是有着一些不愿掺杂进这些事的意思。

    可惜庆帝的意志之下,他的意愿从来都不重要。

    大环境的裹挟之下,他便是不想争也得争。

    毕竟普通富贵人家争,输了最多丢家产丢前程。

    可皇位之争,输了,就要丢命。

    他想活,他就不得不争。

    当然,他心中也未必没有在各种声音的影响下产生野望。

    只是,往日好色软弱的太子异军突起,先办新报,如今又要插手邮路。

    目前所展现出的谋略,才能,魄力已非吴下阿蒙。

    而他曾经之所以有机会坐上太子之位的主要原因,就是他所展现出来的心性和才能胜过太子。

    一旦这个优势消失,他那本就不大的成为太子的机会就将会越发的渺茫。

    为了一个如此渺茫的机会赌上自己的性命,并不值得。

    他今日提出这个请求,其实并非是单纯的为了要和太子相争,而是想要问一问庆帝。

    如今的太子已经有了改观,是不是可以不让他再去做那个磨刀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