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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百零八章 其人之道

    玉陀罗点了点头:“有没有实证并无关系,干咱们这行,只需有疑点就足够了。沈大人,依您看,我们该怎么应对颜丘平呢?他毕竟是朝廷选派的军官,又是侯爵,眼下咱们跟帝都方面关系紧张,分寸需要仔细把握才行,不然又要给大都护惹麻烦了。”

    沈烈已经知道了程西的事,颔首道:“我想,也不必急着对颜丘平如何如何。倘若他真是劳剑华的眼线,说不定还能好好利用一下呢。”

    “我明白您的意思,反间计,对吗?”玉陀罗笑道。

    沈烈站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说起来,沈某伤势已经痊愈,也是该出去活动活动了。既然帝都有意对军方和大都护出手,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袖手旁观。”

    他坐言起行,当即收拾行装,随着玉陀罗一起下山,快马加鞭赶到庐州城。

    李江遥和夏侯凝寒见沈烈康复如初,重现往日风采,也打心底里为他感到高兴。而沈烈自从在幽州跟夏侯凝寒一别,这次是几年来第一次重聚,因此同样格外开心。众人在大都护府邸围桌而坐,开怀畅饮,再叙昔日情谊。

    酒过三巡,大家谈及如今天下的形势,沈烈忍不住说道:“我在江南待了近两年的时间,亲眼目睹了劳剑华和李炤种种倒行逆施的劣迹,真替南方百姓悲哀。王师能早一日过江,民众便可以早一日脱离苦海,大家盼得都望眼欲穿了。”

    李江遥也听手下汇报过很多南方的情况,点头赞同道:“劳剑华为筹措军费,横征暴敛,还逼着各州府强拉壮丁,以充战力,确实搞得民间怨声载道。我听说,狄献……哦,现在叫晋王李炤,那家伙更加夸张,光是各种妃子美人就搞了三十几个,天天莺歌燕舞、饮酒作乐,绝非外界传扬的什么励精图治、为父报仇。”

    沈烈冷笑道:“李炤来路不明,谁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李成星的后代?要我看,这多半又是劳剑华搞出的诡计,妄图以皇族之名兴风作浪。据情报司在晋王府内部的兄弟反映,劳剑华与李炤也并不像对外所表现的那样。他们名为师徒,实则更像父子,而且劳剑华军政民政财政一手掌握,似乎有意架空李炤。”

    徐友长道:“这是必然!李炤在玄甲军的时候,我曾跟他共事过一段时间。此人虽机敏多智,却胆略不足,善隐忍而少大志,他是不可能反过来驾驭劳剑华的。”

    沈烈点点头:“友长评价的没错。李炤向来以劳剑华马首是瞻,事事都听他的,之前伺候谢光的时候是这样,现在当上伪晋王依旧如此。叛军内部,始终还是劳剑华说了算。”

    夏侯凝寒接着说道:“劳剑华的手段层出不穷,每击必中朝廷要害,比包遇春可怕得多。这次程西之事,都怪我太过鲁莽,逼着玉陀罗大人出手,反中了劳剑华的诡计。”

    “这不能怪你,”徐友长连忙道:“明明是我出的主意,凝寒你不要替我揽过。”

    李江遥笑笑:“得啦,事已至此,你们就不必抢着认错背锅了。还是那句话,凡事往前看,天塌不下来。无论你们杀不杀程西,朝廷终究会把手伸进军队,这是咱们那位帝君的心病,迟早会被人利用。”

    “我赞成江遥的话,”沈烈微微颔首:“李炳生性多疑,是不可能放过军方的,无非或早或晚的区别。程西一死,他立刻就动了加强控制军队的心思,魏梓轩之流,只不过是迎合了他的想法而已。”

    徐友长问道:“沈大哥,你久居朝堂,有什么对策吗?”

    沈烈笑笑:“对策嘛,那要看抱定什么样的立场了。若是下决心做第二个谢光,办法能有一大堆,但如果还认定自己是忠于圣唐的军人,恐怕唯有服从这一条路可走。你看看,马洪杰、慕容雪、常涛他们,不都老老实实接受朝廷选派的贵族军官了吗?”

    徐友长先是看了李江遥一眼,然后道:“难道就没有第三条路能走吗?不做反贼谢光,也不做任人揉搓的软蛋。”

    “友长老弟,眼下最重要的问题并不在此。”沈烈也转向了李江遥,沉声道:“我在逆鳞司多年,对帝君和军队的关系看得很透。甭管谁在那个位置上,都渴望握紧军队这柄利剑的剑柄,除此别无他想。先帝曾在这方面吃过大亏,李炳断然不愿重蹈覆辙。”

    李江遥点头道:“你说的没错。这道坎,始终绕不过去。”

    沈烈接着道:“所以我说,问题并不在这里,而在暗流涌动的朝局变化。程雯当上了皇后,以镇国公府为代表的勋贵势力借机重新崛起,出于政治目的,与魏梓轩结成联盟,这才是最危险的。”

    李江遥见徐友长等人仍有些不解,于是替沈烈解释道:“圣唐经历了多年的内忧外患,甚至连先帝都捐躯殉国,传统的贵族势力更是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打击和削弱,他们不仅损失了众多人才,而且还丢失了大量的土地、财富和权力。与此同时,我们这样的军人因为内外战争,不断发展壮大,逐渐成为朝廷的重要依靠。这样一来,便形成了新旧两股势力的矛盾。”

    听他这么一说,徐友长顿时明白过来:“的确如此。老贵族不愿退出朝堂核心,但又惹不起军方的新势力,所以便被魏梓轩抓住机会、刻意拉拢,使两边联起手来,借着李炳想掌控军队的机会,千方百计地排挤我们。”

    “你说到点子上了。”沈烈冷笑道:“这一切,其实都是劳剑华在背后操弄。他太了解李炳,也太了解镇国公府、凤阳侯府这样的传统贵族了,因此才会让魏梓轩促成选后之事,兴风作浪。”

    徐友长重重的一拍桌案,愤然道:“这帮只在乎荣华富贵的畜生!我们徐家为圣唐舍生忘死、全族阵亡,可他们呢?对得起我爷爷吗?!”

    李江遥叹了口气,轻轻的拍了拍徐友长的肩头:“爷爷不是为了他们,咱们更犯不着跟这些宵小之辈置气,先听听沈大哥怎么说吧。”

    沈烈点点头,继续道:“友长,江遥讲得对。徐老爷子一生清清白白,心里面装着的,只有先帝和圣唐的江山社稷。那些勋贵门阀,不值得他在意。咱们且把话说回来,旧贵族一旦跟魏梓轩结成联盟,对李炳和朝廷的影响力会非常大,甚至能够直接左右平叛的进程,不可不防。”

    夏侯凝寒问道:“长史大人,咱们该如何破解这个难题呢?”

    “这正是我来见你们的主要原因,”沈烈淡淡一笑:“我要给大都护献策。”

    李江遥闻言哈哈大笑:“沈大哥,你在鬼门关走了一圈,人也变得风趣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心情逗乐子。什么给大都护献策?有啥好办法,赶紧说!”

    沈烈轻抚胡须:“我的办法,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夏侯凝寒略一琢磨,好奇道:“长史大人的意思,难道是要在朝中寻找另一批盟友?”

    “凝寒猜得没错。”沈烈郑重说道:“圣唐既有贪慕权势的旧贵族,也有像徐家这样的忠烈门阀。魏梓轩能拉人,我们同样可以拉人。只不过,咱拉的是那些忠义正派的贵族,让他们去跟镇国公府之流打擂台!”

    徐友长闻言高兴道:“我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就拿咱们的董大人举例,有他在兵部撑持着,挡住了魏梓轩殷诚毅多少鬼主意。只可惜老董一直势单力孤,也该多些帮手了。”

    李江遥微微颔首,虚心请教道:“沈大哥,具体的做法有哪些?需要我们怎样配合?”

    沈烈答道:“首先一件事,就是把眼前这批贵族军官排查清楚,心里有个底。他们当中,有的死心塌地倾向帝君,有的则是劳剑华安插的内奸耳目,还有一些,则是真心希望能够为国尽忠。咱们就先从忠于圣唐的贵族军官开始,不仅是镇疆军,包括慕容雪、马洪杰和常涛,大家都好好地培养重用那些人,并让他们明白,谁才是真正为了这个国家好。”

    “我举双手赞成。”李江遥笑道:“只要这些正派的贵族明辨了是非,反过来还能影响他们的家族,吾道不孤矣。”

    沈烈点点头,接着道:“第二件事,就是由我秘密前往帝都,找一些值得信任的老朋友们聊一聊,顺便帮他们重新返回朝堂,跟魏梓轩和他的盟友过招。此番布局,你们恐怕帮不上什么忙,我得找七公主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