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兴皱起眉头:“大臣官员?你为何会这么想?”
元斌往嘴里扔了一颗花生米,笑道:“很简单,我们情报司也有发现啊。”
他见周兴和老董有些不解,于是继续解释道:“我们曾截获过一封从洛邑发往江南的密报,送信的人虽然不晓得内奸是谁,但可以肯定对方是一个有身份地位的人。并且,信里记录的,也都是朝堂上讨论的内容。”
周兴看了看董天星:“会是谁呢?”
“你别看老朽啊,”董天星一愣:“肯定不是我。”
周兴哑然失笑:“我当然知道不是老爷子您啊,这还用专门辩解吗?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董天星讪讪一笑:“嗨,我也是被你刚才那眼神儿吓的,就跟刀子似的。不过,依我看呐,有嫌疑的人,跑不出益州来的官员。”
“咱俩想到一起了,”周兴点了点头:“我也认为益州官员最可疑。但是,前段时间,陆陆续续从益州来这里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这个范围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排查起来并不容易。”
董天星想了想:“可以先从劳剑华入手。他当年不是在北衙干过吗?查查跟谁有过接触。”
周兴摇摇头:“我觉得这样做意义不大。沈长史跟劳剑华有不共戴天之仇,这么多年,他早就把跟劳剑华有关的人全都筛了好几遍。”
元斌问道:“玄甲军团除了劳剑华没别人了吗?你们干嘛总是围着他转呢?”
周兴闻言一愣:“算上别的人,那范围可就更大了。”
董天星好像想起什么,砸吧着嘴道:“我记得之前沈大人跟慕容将军说过,玄甲军好像有个姓狄的人,是劳剑华安插在谢光身边的眼线,而且还是劳剑华的徒弟。”
“对啊,我怎么把他给忘了。”周兴一拍大腿:“那家伙为人圆滑、善于交际,在帝都的时候,曾和很多人称兄道弟,我们可以先从狄献查起。”
董天星提醒道:“你可千万记着,瞒住田沐。”
周兴应道:“那是自然,田沐也是嫌疑之一,绝不能让他有丝毫警觉。”
一提起田沐,元斌就忍不住一肚子气,连连痛骂。
周兴笑着宽慰他几句,然后叮嘱道:“元老弟,拜托你回到杭州之后,一定保护好我们长史大人,逆鳞司全体弟兄都感激不尽。”
元斌爽快答应:“周兄尽管放心。我们已经接到了玉陀罗大人的明确指令,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沈长史。大都护还亲自从白袍军中挑选了两百名精锐,此时正在从西疆赶往江南的路上。他们只有一个使命,那就是作为亲兵死士,一直护在沈大人身旁。”
闻听此言,周兴和董天星不禁又惊又喜。
他俩都曾去过西疆,当然清楚白袍军是什么样的存在。
百炼强兵,天下无敌!
两百名精锐中的精锐,战力绝不亚于千军万马。有他们在,除非对方调动大军、设局围剿,否则谁也别想动沈烈半根汗毛。
周兴举杯喝道:“敬大都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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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元斌单人独骑,离开东都洛邑,返回江南。
同一时间,他带来的那三份刺客口供,也被呈送到了帝君李炳面前。
此时,在御阶之下站着五个人:魏梓轩、田沐、龚承泽、董天星和慕容雪。
李炳把口供轻轻放在桌上,叹道:“慕容,你这回可是略微有些大意了。”
田沐闻言一愣:大意了?还略微?还有些?我去,帝君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等于是直接给慕容雪脱罪了?
他正欲开口说话,忽然看到对面的魏梓轩冲他摇了摇头,暗示田沐千万别吭声。
只听慕容雪道:“陛下,柳贵人不幸遇难,都是臣的罪,恳请陛下严惩。”
李炳淡淡说道:“那个名叫元斌的镇疆军,不是都已经查清原委了吗?叛王李炝丧心病狂,居然派了一百三十二个亡命之徒,夤夜伏击迎亲车队。那些南阳兵也不中用,况且还不是你麾下的部队,用起来自然不怎么顺手。在那种混乱的情况下,出现纰漏在所难免,更不能算你一个人的过错。这件事就此作罢,以后不用再提。”
慕容雪拱手道:“感谢陛下恩赦。不过,您宽恕了臣,又该怎么跟朝野交代呢?”
“该怎么交代就怎么交代,”李炳满不在乎的哼道:“明发廷报,顺便把这些口供也抄录进去,告诉官员百姓,谁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魏梓轩连忙赞道:“陛下英明!如此一来,是非黑白一下子就清楚明了啦,全天下的人都会唾骂叛王李炝!”
李炳微微颔首,接着道:“另外,给柳家传旨,追封柳嫣茹为赵国夫人、领正四品衔、赐碧玺凤配一对。柳嫣茹的父亲柳伦,加封醴陵子爵;其母,追封三品诰命夫人。”
“册封皇妃的典礼,照常举行。封马芸芳为淑妃,执掌上阳宫,封慕容灵为惠妃,执掌颐香宫。”
五位大臣一起拱手,高声遵旨。
李炳继续道:“朕的婚事,就先议到这儿。接下来,仔细说一说战事吧。”
董天星身为兵部侍郎,闻言连忙道:“启奏陛下,南军目前已经兵分两路,共计三十三万大军,合围夹击潼关。据马洪杰预计,总攻将在月底之前正式发起。”
龚承泽抢着道:“潼关守将是突厥元帅赫连雄,他麾下有两个黄金族主力军团,兵力在六到八万之间。另外还有两个部族军团,大约五万人左右,以及一些西疆从属军。潼关守军的力量接近十五万,南军作为进攻一方,兵力上的优势并不算特别大。”
“确实如此,”李炳点点头:“董爱卿,你给马洪杰去信,告诉他,啃潼关这样的硬骨头,三十三万可能不够,还要再调兵才行。实在缺人,朕这里也可以支援他们一些。一定要确保拿下潼关!”
“臣遵旨。”董天星应道。
李炳沉吟片刻,又道:“包遇春是个什么情况?”
董天星答道:“水军自上月起,陆续离开明州基地,由大江的入海口逆流而上,先后攻占江阴、金陵、柴桑、鄂州等南岸重镇。之后,他们收到朝廷北迁的消息,又立刻派兵入侵汉水,实施封锁。到现在,除了提早出发的工部、吏部和太府寺抵达了洛邑,其余官署全被拦在了南边。”
“可恶!”李炳气得一拍桌案:“包遇春这个奸贼,枉费先帝对他信任有加,没想到最后居然投靠了叛军。诸位爱卿,你们有什么良策吗?总不能看着朝廷一直被困南方啊。”
龚承泽道:“目前最大的问题,是没有足够的战船去对付包遇春,无论大江还是汉水,都成了他水师的天下。”
“战船倒是有一些,”董天星有些发愁:“江北的州府,以及金河流域,都有水师守备队。但是数量不多,船只大小也远不及对方的,战力较弱。”
“全部凑起来,大概有多少?”李炳问道。
董天星回答:“臣以前是负责军械的,手头资料相对还算准确。在我们目前控制的区域内,能够调集的各类战船大约四百余艘,只有对方的五分之一。”
慕容雪道:“敌众我寡,那就只能采取集中兵力、突袭敌人薄弱环节的战术。”
董天星摇摇头:“将军,您这个想法是陆战思维,广阔的地域,确实可以任由军队穿插迂回。但是对水战而言,战船只能沿着江河的走势行进,根本无法绕开敌人主力船队,去偷袭其薄弱之处。简单点说,包遇春只要派重兵卡死所有水路交汇的地方,我们的船队就只能硬闯才行。”
田沐皱眉道:“能不能用陆军打水军?”
“除非水军战船都停在岸边,而且挨了打还不能跑,否则陆军根本奈何不了他们。”董天星苦笑道:“你来了,对方就立刻开走;你渡河,对方就发动袭击。终究还是解除不了水面封锁。”
他略微顿了顿,接着道:“还有一个更严峻的问题。劳剑华指挥的玄甲叛军,目前正陆续蚕食南方各州府。他们的最终目标,是位于大江上游的巴蜀地区,或者说是益州朝廷。臣担心,益州的守备力量未必能挡住叛军的进攻。况且,那里面肯定还有劳剑华的内应,随时准备捣乱。”
魏梓轩忍不住沉声道:“陛下,这个问题太严重啦!若是真让劳剑华把朝廷一锅端了,后果难以想象啊。”
李炳此时的表情难看到了极点:“不要光报丧!朕比你们更清楚后果有多严重!对策!朕要的是对策!”
慕容雪沉吟片刻,说道:“为今之计,只能改变朝廷北迁的路线,放弃平坦好走的驰道,这样就不用再考虑渡过大江和汉水的问题了。”
“不走驰道?”龚承泽有些疑惑:“走哪条路?”
“绕远!进山!”慕容雪语气坚定:“从巴蜀一出来,直接往北走,进入神农大山。只要能翻过崇山峻岭,就可以继续北上,穿越汉水谷地,然后再次进入秦岭南麓,通过武关南边的大片山区,径直抵达南阳、来到中原。”
李炳等人听得目瞪口呆:乖乖,你这是要那些王公大臣的老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