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白玉非菩提()
“主人!”一声劲风从屋外袭来,那冷漠的声音已至近前。
“未发生变故,不过是那枚卵碎了。”那双眸的主人起身,也将宗阙拎到了半空中。
“这是蚺。”那冷漠之人一眼判断出了宗阙的物种。
蛇五百年成蟒,蟒五百年成蚺,属于灵宠一类。
但成年的蚺算是有些威力,刚刚孵出的蚺还不知道要养多少岁月,吞食多少天材地宝才能有成蚺的威力。
“是蚺,而且还未发育完全,此时破壳,天生体弱。”宗阙被他拎到了面前打量着,那双眸中弥漫出淡淡的嫌弃,“而且看起来不太聪明。”
十分震惊,咔嚓咔嚓的拍,并记笔记,虽然这是老婆,但是按照宿主的小心眼,此仇不报非君子。
看着这统子疯狂记录的样子道:【你在干什么】
【帮宿主记小账本。】说道,【以后好教训回去。】
打量着蛇身道:【的确不太好看,这是事实。】
发育未全,力量不足,且满身粘液,连鳞片颜色都不正。
但这是什么,这是在质疑的审美:【怎么可能不好看,你看那滑溜的身形,你看那黑黑的眼睛,就跟玉做的一样,哪里不好看就算它不好看,宿主待里面也好看!】
这个统看起来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毛炸的很气,但嚷嚷的时候都是色厉内荏的。
:【要正视事实。】
沉默看他,半天憋出了一句话:【你这么说宿主的坏话,不怕被宿主返厂重造吗】
它们宿主可是组长,想把统儿返厂重造就能返厂重造的。
说道:【凡事都有规章制度,宿主不会做那种事。】
:【……】
这个统真的不太了解宿主。
“既是无用,主人想怎么处理”那冷漠之人态度很是恭敬。
“虽是无用,也算是灵宠,多少有些灵气,直接拿去喂仙鹤……”潋月本想将那看起来有些呆的小蛇抛出,蓦然指上划过冰冷粘腻,指间捏住的小蛇呲溜一下滑进了他的衣袖,缠上了手腕。
“主人!”那冷漠之人几欲上前。
潋月伸手制止,翻起了一截衣袖,看着缠绕在腕上吐着蛇信的小蛇,捏住它的七寸拎了起来:“看起来倒是有些灵智。”
“主人,不论是否是灵宠,都会视破壳第一眼见到的为……母亲。”那冷漠之人迟疑了一下说道,抬头的时候面前人的手指已经塞进了小蛇的嘴里。
“视我为母”潋月唇角轻勾,捏开了小蛇的嘴巴看着那尖牙道,“它倒是真的不咬人,还算有趣。”
宗阙小心收着自己的尖牙,只觉得面前饶有兴味的人好似找了个玩具。
【为什么选了这么一个身体】宗阙问道。
停下了记账本的动作,非常坦诚且认真的回答:【长的好,离得近,宿主你想乐乐接受这枚卵肯定是想要收个灵宠的,您肯定也不想让别的蛇缠在乐乐手腕上吧。】
宗阙:【……做得好。】
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灵宠大多不可化人,甚至有许多未开智,但他的确不想。
振奋,做灵宠多好,现在就可以摸摸爪,拿捏!
:【……】
“主人要留着吗”那冷漠之人问道。
“嗯,先留着吧。”潋月将手指收回,转身将小蛇放在了桌边的一角,然后朝他勾了勾手指,“过来。”
宗阙沉默了一下,朝着那里蜿蜒了过去,爬上了那修长玉白的手,下一刻就被握在手里盘了盘。
“那还需要为您留意别的灵宠吗”冷漠之人问道。
“自然,若是寻觅到不错的,这条长虫养肥了也好喂了吃。”他的话音落,指尖却微微一痛,潋月微微垂眸,本以为破皮见了血,却不过一道红印,下口极有分寸,而那小蛇蜿蜒的滑进他的袖口,缠上了他的手腕。
潋月掀开袖口,那小蛇又往里爬了爬,它虽浑身湿漉漉的,却通体漆黑,质地如玉,模样虽是稚嫩娇俏,但那双眼睛生的漆黑,倒可窥见些许成蚺后的威武模样。
宗阙待好,告诉自己他们这是初识,有些事情可以日后再算,下一刻却被捏住七寸扯了出来,那清冷之声中带着些许嫌弃:“你当真是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多脏,乾,让人去准备热水来,弄得我一身粘腻。”
“是。”被称之为乾的人转身离开。
宗阙也被面前的人捏在手里从头到尾的打量:“你倒真是无一丝杂色,可惜太小了,若是能长大些,夏日用来枕着睡也是舒适,啊,还是条雄蛇。”
宗阙僵了一下,却听他继续说道:“养大了剖了蛇胆用来泡酒也是不错。”
刷刷记账本,宿主刚出生就被挖掘了无数用处,简直是物尽其用。
宗阙虽是研究了个透彻,但目前他是安全的,索性放安稳了让他盘。
“看起来没什么精神,不会要死了吧”面前的人说道。
宗阙吐了一下蛇信。
“你倒似能听懂我的话一样。”潋月捏住了他的口道,“再吐一次给我瞧瞧。”
再吐一次他保准要捏舌头,虽是初识,但这性情相当恶劣,宗阙放好头全当没听到。
“再吐一次,否则我把把你扔进酒缸里泡酒。”潋月戳了戳看起来有些犯懒的小蛇道。
宗阙还是没理他,只蜿蜒到了他的手腕处缠住,听着那平静有力的心跳。
这一世的身体素质倒是不错,相当能折腾。
“你是蛇,又不是缩头乌龟,藏在这里岂能躲过去”潋月掀开衣袖,却蓦然听到了屋外传来的脚步声。
步调急促,非有功夫之人。
宗阙也听到了声音探头,却被那垂入袖中的手捏住,拢到了袖袋之中,那步调急促之人已进了门。
“国师大人,净水已准备好了。”来人呼吸略带着些急促,却是极为恭敬虔诚。
“劳烦你跑一趟。”那清冷的声音听起来极是温柔持重。
“为国师效力是小人的福气。”来人语气愈发虔诚。
“走罢。”潋月说道。
他袖口微拢,步态沉稳而显得极轻,宗阙待在袖中震荡并不大,只是看不见外面,只能听到连绵不绝问安的声音,以及门开门关,直到环境变得有些湿润时那道声音再度传来。
“你们都先退下吧。”
“是。”侍从齐齐应声,步伐纷纷离开。
门被关上,衣带拉扯的声音传来,宗阙所处的环境蓦然震荡,随着落下的衣物落在了一旁,他从袖袋之中爬出,立于旁边之人发冠已解,墨发披散,水汽之中仿佛坠上了点点星辰,有几缕蜿蜒到了白皙的肩头,又如水流一般不堪停留,瞬息滑下。
宗阙别开了视线,却被从衣服堆中拿了起来,他看向了面前的人,但面前之人不过随意瞟了一眼,下一刻直接进入了那水池之中。
水流上涌,宗阙几乎全身都浸在了其中,所谓净水,水中却并无力量,只是对他而言温度适宜。
束缚的力道松开,宗阙随着浮力浮到了水面,却未见袅袅蒸汽,这水很凉,但置身其中的人却未有丝毫瑟缩,反而待的极稳,让蜿蜒的墨发浸在了其中。
“会游泳,倒是不错。”潋月看着浮在水面上的小蛇,手指伸过去轻轻绕了绕,“不知泡在酒中可能浮起”
宗阙看着置身水中的人,在那手指离开后转了方向,想要游走,却被捏住了尾巴。
“跑什么你这么小现在泡进去也无甚用。”潋月笑道。
宗阙没有回头,水中之人极美,但此刻趁他未知未觉偷看不好。
“倒是胆小。”潋月松开了他的尾巴,手指却在池中浇动。
轻轻一搅,可成漩涡,宗阙不过初生,且卵中不足,能游泳已经很了不起了,漩涡一起,直接被绕在其中,晕头转向。
那搅弄水花之人却毫不客气的笑了起来,将那晕乎乎的小蛇从水中捞起,放在掌心之中笑道:“好好待在母亲身边,外面的世界可是危险的很。”
虽然看不到画面,但是瞅着外面也能听见声音,并狠狠的在正字后面又加了一笔,再附带那么一点点忧心忡忡。
宿主他在长成之前,不知道会不会被折腾死,外面的世界不知道危不危险,但乐乐的身边绝对很危险。
宗阙趴在他湿漉漉的手上,让身体随之冷静下来,这样的速度倒不至于对思维造成什么阻碍,但这副身体素质实在太不足。
他的身体恢复镇定,缠绕在了对方的手腕上。
乐徽笑了一下,撩起那冰冷的净水洒在了身上。
池中水流是活水,无论如何洗都是冰冷的,池中之人沐浴干净,待到再无那卵中的粘腻和腥味时从其中起身,在一片水花之中上岸擦拭,裹上了摆放在一旁的衣袍。
宗阙随着他的手腕撩动发丝而爬上了他的肩头,那擦拭着长发的人也不甚理他,只有些百无聊赖的动作着。
他坐在榻上,宗阙则在打量着这座宫殿,此处材质非木,而是用石头整砌而成,白色的石头一块块铺的平整,建的宽宏,却如他净水池一样冰冷圣洁,毫无温度。
这个世界没有具体的国度,各地分割却又不甚明晰,领土之上自有领主王族,但这里又不安全被领主统治,因为灵气和传说中天神的存在,各地都有汇聚天地灵气而出生的孩童,经培养后可识药材,治百病,祈祷祭祀,称之为巫,巫者苦修不辍,若能镇守妖异,为一方瞻仰供奉,可称为大巫。
潋月自然也是大巫,但他能被巫地奉上国师之位,却是因为能力超群,可沟通天地,祈来甘霖润泽万物。
发丝反复擦干,待到还有些湿润时,那坐在榻上的人将帕子放在了一旁,懒懒散散的靠在了一旁。
然而他的衣袍太滑,随着倾身,宗阙也从他的肩头滑落了下去,落在了榻上,那擦了许久的人垂眸,似是才想起还有个他,打了个哈欠戳了戳,又捏着身体盘成了个蚊香。
“你看起来属实没什么精神。”潋月伸着手指百无聊赖的逗弄着。
他刚寻着这么一个还算好玩的东西,一时半会还没有打算养死。
宗阙张口,轻轻咬了咬他的手指,不是他没精神,而是被折腾了很久,他还没有进食。
说是灵宠,但真正能呼风唤雨的不过是传说,在原世界线中潋月此人的本事也是存疑的,因为他说是能沟通天地,却在死时毫无自救能力。
“国师大人,您的饭食奉来了。”外面传来了侍从恭敬的声音,“可要现在用”
榻上本在逗弄的人起身,宗阙也再次被他拢入了袖中,只听那声音扬起,温柔至极:“送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响起,有步履匆匆而来,放下了容器:“今日厨房送来了羊肉和时蔬,这是挑选了最嫩的一块,请您品尝。”
“劳烦,下去吧。”潋月温柔说道。
“国师大人可要束发”侍从毕恭毕敬的问道。
“不必,饮食过后会入塔顶沟通天地,若有饰物,反倒无法静心。”潋月说道。
“是。”侍从匆匆退下。
门被带上时,宗阙被放在了桌上,也看到了那摆放在桌上的食物。
一个大的餐盘,其上的食物却并未经过太多的烹调,只限于做熟,能很明显的分清那整块的肉和菜。
宗阙游到了盘边,潋月看着抬起头看着盘子的小蛇笑道:“原是饿了。”
他执起了放在一旁的刀,将那肉块分离成几块,其中一块被放在了宗阙的面前:“你倒是乖觉,若是刚才爬上来,我便连你一块吃了。”
宗阙没理他的话,而是张开口评估着面前的这块肉,看能不能吞下去。
测量了可以,他挑选着角度打算吞,却见那本打算吃饭的人饶有兴味的盯着他。
宗阙沉默了一下,那人戳了戳他的脑袋道:“吃啊。”
他现在需要的是补充能量,如果身体不养好,根本承载不住任何力量,宗阙张开了口,将那块肉一点儿一点儿的往肚子里吞。
蛇本身能吞下比自己大很多的猎物,宗阙吞下这块肉自然也是轻轻松松,身体肌肉运转,那块肉不断被送到了腹中,瞬间饥饿感全消。
只是他刚刚吃完,腹部就被戳了一下,那围观了全程的人笑道:“你这刚出生倒是怀上了。”
宗阙:“……”
“你若是个雌蛇多好,日后下个卵,孵出的小蛇还能继续玩。”潋月将他翻了个身,宗阙挪动着身体离他远一些,“真像个蹒跚的老娘亲。”
【宿主,这是老婆,不要冲动。】说道,它的正字都快写满翻页了,照这个进度下去,在宿主长成之前它得记一本,乐乐他真的能还完吗
而且要是换了别的小蛇,乐乐这种行径可能已经被咬死了。
宗阙停在了对方够不到的桌边歇着,潋月抓不到倒也不恼,只是笑了一下,然后开始吃自己的东西:“你能把盘子吞进去吗”
宗阙盘着身体闭目养神。
潋月撑着颊笑道:“你可要快点儿长大,日后我若是看谁不顺眼,也能直接让你吞下去。”
宗阙对他的话视若无睹。
“果真是当成了母亲,吃饱了就跑。”潋月说道。
宗阙沉下了心神休憩着,也在修炼着,这个世界并不安全,他不能一直是这样需要人照顾保护的状态。
他的思绪渐沉,在某个节点时被那温热的手拿了起来,垂落的发丝从身体上扫过,宗阙下意识缠上他的手腕,被他带着转身上了楼。
层层蜿蜒,越往上楼梯越是狭小,但行走在其上的人却逶迤如风,毫无颠簸和气喘的登上了最顶端的高台。
此处高台虽不似下方宽敞,但布置极奢,四周是雕琢的壁画,星辰似用珍珠云贝点缀而成,纹路以银描绘,地上是软毯,榻上是丝绸,穹顶是星罗棋布,而此处连接外面,阵法是金玉皆有。
潋月上了楼,却未前往高台,而是在宗阙隐约的视野中走到了榻边坐下,倚在了上面继续打哈欠。
宗阙从他的手腕上游下,那微微闭目养神的人睁开眼睛,从旁边随手拿过了一个软枕,将宗阙放了上去道:“你就在此处休憩,不要乱跑,若是被人发现了,我就把你吊在外面的高台风干,喂乌鸦吃。”
宗阙盘在上面没了动静,那说要上来沟通天地之人却闭上了眼睛,随手拉过了薄被昏昏沉沉的小憩,全然没把天地放在眼里。
宗阙继续修炼,一点儿一点儿消化着体内的食物,此处虽能隐约听见外面的风声,但无人打扰,着实安静。
榻上之人小憩了片刻醒来,也未束冠,也未下楼,就那么拿过了放在一旁的书翻看着,看起来着实有些悠闲。
他自顾自做自己的事,也不来搅扰,宗阙只在他每每有动静时看他两眼,其他时间同样在休憩。
直到那挂在楼边的铃声轻响,一道声音从楼下一层传来:“主人,巫弥前来询问此行凶吉。”
“有惊无险。”潋月倚靠在那里直接开口道。
“是。”乾的声音消失。
巫为沟通天神,巫为极盛,此处领土也以巫为地名,以巫为王姓。
巫弥是二王子,大王子巫厥则是原世界线的主角攻。
……
在塔中的日子是有些悠闲的,潋月除了一开始喜欢将宗阙放在手中盘玩,大部分的时间都不怎么理他,而知道了他只需要七天进一次食就可以后,更是变得懒怠,只是似乎也因为这样的省心,宗阙从始至终都能待在高塔之上。
“你似乎比之前大了一圈。”玉白的手捏起了盘在软枕之上的小蛇,毫无顾忌的盘了两下。
而那鳞片日丰,黑的几乎有些发亮的小蛇直接缠在了他的手上,任他随意盘玩。
“摸着肉都比之前多了许多。”潋月话语出口,却不见小蛇动静,“此时若吃了倒是肉嫩。”
那本在指间盘玩的小蛇再度游进了他的袖口缠好,全然不将什么吃一类的话放在眼中,显然是未开灵智。
潋月掀开袖口看着那安静盘着的蛇,如今它极小,虽有说破壳之灵宠会认第一眼见到的生物为母,可即便是蚺的卵,也不过是蛇的同宗罢了。
雌蛇产卵后便离开,小蛇后续孵化,自是无认母之说,若是饿极,同类亦可食,兄弟姊妹自然也不过是裹腹的食物,真要饿到命尽之时,连自己都可以吞下去。
蛇以身体丈量食物,一旦长成到可以吞下对方的时候,就绝不会客气,如今盘在他腕上自然也是如此。
倒是个狠毒的小东西。
铃声轻响,有话语从楼下传来:“主人,大王子厥从瑶地回来了。”
“有何事与我相关”潋月抚平了衣袖,将那小蛇掩了起来。
不管日后能不能吃下去,现在也只能丈量一二。
“大王子从瑶地带回了一头灵宠,说想要献给主人,王邀请您赴宴。”乾的声音传了上来,一五一十的说道。
“灵宠……”潋月沉吟起身,“那便赴宴吧。”
“是。”乾的声音再度消失。
宗阙能感受到他移动的动静,只是在下楼时那被掩住的袖口再度被掀了开来,宗阙抬头,正低头看着他的人眸中有些许思忖:“罢了,还是带你去吧,别乱跑,否则我就把你小东西送给那刚来的灵宠做见面礼。”
所谓见面礼,自然是食物。
再次麻木的画下一笔,小系统第一次体会到了债多不愁的感觉。
潋月也无谓这小蛇听不听得懂,重新拉好衣袖下了楼,更衣束发,银色的发冠束于发间,白色衣衫飘渺,再无半分慵懒之色。
宗阙被掩在袖中,只能通过缝隙看到外面的些许景色,潋月出行,自有侍从恭敬服侍,在宫殿之中出行靠走路,外出则靠撵。
一张数人抬起的撵,潋月在其上跪坐,被众人抬着离开了此处。
撵行走的速度并不快,慢慢出了那一片圣洁之地,出了那道门,宫殿的颜色便丰富了起来,宗阙小心探头,打量着那沐浴在夕阳西沉下的宫殿。
红黑交织,倒是大气,只是一门之隔,仿佛从天上来到了人间。
而这座宫殿即将面临血与火交织的宿命,有王权,自然有纷争,极盛更是如此,而能与天地沟通,聆听上天声音的巫自然也是要入局的。
搅弄风云,在功成之日却被冠上妖孽之名,焚于高塔之上,与那片圣洁之地同葬。
步撵上了台阶,宫殿之中一片传声:“国师亲临——”
步撵再上,宗阙目光所及之地,所有人皆是跪地伏下了身体,即便入了空地宴席,左右两侧的王族同样恭敬行礼。
“国师。”首座之下的人下来亲迎,声音中气十足,却是同样弯腰行礼。
潋月领受,伸手扶起了他:“王请上座。”
“国师请。”王同样恭敬。
潋月轻抬步伐,在众人瞻仰的目光中落座在了王座的旁边:“天神已感,众位请起。”
众人这才纷纷起身。
“国师能亲临,实乃巫地之幸。”跪坐在首位的王开口道。
“王相邀,月自不会辜负盛情。”潋月笑道。
有侍从奉上了酒水食物,王再次开口道:“这是厥从瑶地带回的甘泉酒水,请国师品尝。”
潋月颔首,那侍从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斟酒:“国师请用。”
“多谢。”潋月执起杯盏,看着那悬挂腕上似是在探看的小蛇,将衣袖拉了拉,直接饮下,“的确是美酒。”
全场氛围皆松,王开口道:“能得国师赞誉,便是此酒之幸。”
“是月有幸。”潋月颔首笑道。
“此为宴会,大家开怀畅饮,舞乐。”王开口说道。
他一下令,自有侍从传令,敲击之声起,有不少舞娘进入了这片空地之中,此处宴席不在殿中,而在外面,乐声隐有突破天际之感。
诸人皆在欣赏,宗阙也能在光线暗下去时探出袖中观到,只不过他不是主动探出,而是被端庄跪坐的人捏住在手中盘玩,他显然是有些无聊,面上却不显,除了盘玩,便是借着光芒暗淡,从那杯中沾了些酒水送到了宗阙的口边戳了戳。
宗阙拒饮,他就将那酒水险些抹的他满头都是。
最后一丝光影消失之时,周围空地上插上了熊熊燃烧的火把。
殿下之人推杯换盏,虽然食物看起来不够精致,但舞乐酒水已是尽兴。
“厥怎么还不来”王在喝酒之余询问身边侍从。
潋月目光未动,耳尖却轻轻动了动。
“回王上,那灵鹿不能束缚,需同行的巫牵引进宫,在路上耽误了些时间。”侍从说道。
“他从瑶地带回了巫”王问道。
“是,据说那白鹿便是巫所寻。”侍从说道。
“你先退下。”王挥退身边侍从,对一旁的国师开口道,“国师稍安勿躁,那灵物有些脾性。”
“无妨,王子能千里迢迢将灵物带回,月又何妨多等一会儿。”潋月说道。
“国师气韵如天。”王开口夸赞,其他人皆是附和称颂。
刷刷记账本,他们气韵如天的国师正在欺负一条小蛇,简直不像是在喂酒,倒像是想把他泡进去。
传唤之声在夜空火光之下响起。
“王子厥引灵鹿觐见。”
声音传出极远,所有人几乎都看了过去,宗阙却被那筷子送进了一些酒水,倒真是甘冽,只是酒就是酒,难免辛辣。
宗阙缩回,藏于他的袖中,任他再如何盘玩都不出去。
鹿蹄之声近前,所有人皆发出了惊叹,潋月叹了一声这蛇小气,抬眸看向了那出现在火光之下的鹿,眸光轻动,明白了众人为何惊叹不已。
那鹿生的极高,被牵引之时胜过了那在前牵引之人许多,鹿角身形优美,因为皮毛和鹿角皆是雪白无色,反而在火光之下像是红云一般光亮夺目。
“真不愧是灵鹿。”
“如此灵宠当真罕见。”
“此乃天神赐我巫地之福。”
“也只有此等灵物才能配得上国师了。”
“父亲久等,国师久等,厥给二位赔罪。”行止殿前之人开口道。
“无妨。”王说道。
“王子辛劳,月自是感念,请起。”潋月伸手道。
他一抬手,宗阙也得以看到此处的景象和站在殿下行礼的人。
那人生的身形高壮俊美,他一身风霜,并未着绫罗绸缎,却是身形高大,容貌刚毅俊美,一声行礼不卑不亢。
大王子厥,亦是最后登临天下之人。
王子献灵鹿,是原世界线记录的开始,乃是天下共赏的美谈,只是在那之后风云变幻。
“灵鹿在此,厥知国师身侧尚无灵宠,厥从瑶地遇到,不知国师可愿笑纳”大王子厥看向了座上之人恭敬道。
“不为灵鹿,只为王子这份心意,月便感念。”潋月起身,在众目之下走下了座位来到了殿前,在王子厥让开之时站定在了灵鹿面前,抬头打量着。
的确是灵兽,不仅是身形美如玉,眼睛更是清澈而有着灵性。
潋月抬手,那本是低头看着他的鹿却蓦然后退了一些。
全场皆在看着那一人一鹿,这样大的动作自是让众人皆是错愕。
灵鹿识明主,乃是天下早有的传闻。
可这鹿后退之举,分明是在拒绝国师。
潋月的手停下,王子厥轻轻蹙眉,现场气氛寂静,只有火把燃烧的声音噼啪作响。
国师得巫地推崇,稳坐世间大巫之首,如今若是传出被灵鹿拒绝,只怕连整块领土都会受影响。
“国师身上可能带了它不喜之物。”一道声音在这寂静之中开口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那牵着灵鹿的巫身上,潋月自是同样,那少年只着一身布衣,姿态端正,身染药香,那双眸虽有些冷淡,却有着跟这灵鹿一样的澄澈之感。
他给了破局的话语,首位上的王问道:“有何说法。”
“诵斗胆窥探,国师身上还有一道灵息,想来此物相斥。”诵看向了面前静立之人,眸中划过崇敬瞻仰之色。
火光通天,将这周围的一切都染上了烟火气息,却唯独国师一身白衣风华绝代,如同星河坠落人间。
世间所有的巫皆是崇敬大巫,大巫之上又有国师,传言为天上人,可传言终究是不如一见。
他与这灵鹿站在一处,实在如同天上之景。
潋月的目光从腕间扫过,落在了诵的身上笑道:“此乃之前孵化一灵兽,灵智未开,未曾想倒是让灵鹿忌惮,罢了,想来我与此灵物无缘。”
他的手抬起,摸上了这鹿的脖子处,白皙的手指没于柔软的毛发之中,一人一鹿对视,看起来美好至极,却无人察觉那灵鹿的瑟缩。
两道气息压制,那灵鹿直接屈起前膝跪了下来。
众皆哗然,座上的王眸中却有欣喜划过:“此乃灵鹿拜主!”
潋月眸中诧异一划而过,唇角的笑意却勾了起来,他抬起了手看向了一旁错愕的诵道:“你一路牵它而来,想来是有缘分的,我便将它转赠于你吧,厥可愿意”
王子厥沉了一口气道:“既是赠予国师之礼,国师自行处置便是。”
“可此灵兽……”诵张口欲言,对上国师目光,气息微沉跪地,“多谢国师。”
于他们而言是不可得的灵兽,于国师而言它不过是灵宠而已。
“起来吧,你的天赋着实不错。”潋月上前将人扶起。
“多谢国师称赞。”诵有些受宠若惊。
潋月轻笑,松开他转身上座:“此等佳话,诸位共饮。”
众人纷纷举杯,灵鹿被牵至一旁,王子厥引着诵落座:“不必拘谨。”
“是。”诵点头应道。
潋月目光落于那处,执杯之时却觉指上一痛,手上微顿,杯身不稳,一丝红色从那蛇口之中滑出,些许腐蚀之声却是从酒水洒落的桌面之上传来。
潋月垂眸,将酒杯递到了唇边,酒液却倾倒进了袖中,杯盏放下,他的目光滑过全场,手指则在把玩着袖中的小蛇。
蚺无毒,却能辨别出酒水有毒,这天下虽是无数人敬畏天地,却也有不敬天神之人,他不过离座半晌,就有人敢在他的杯中投毒。
觥筹交错,言笑晏晏,星光遍天之时潋月以不胜酒力而告辞,他坐上步撵离开,宴会也自此散了,只在原地留下了些许酒水甘冽的气息。
步撵匆匆,又似从人间进入了圣洁之地,只是撵上之人入了殿中,门被掩上时,宗阙也被从袖中掏了出去。
那双本是不胜酒力的眸此刻哪里还有半分迷醉之感,反而饶有兴致的捏开了他的口,打量着其中的尖牙道:“你这小蛇真是牙尖嘴利,咬人当真是疼。”
宗阙的身体缠绕在他的手上,在那指尖摸上尖牙时浑身震颤,他倒不是想咬他,只是被摸的牙根痒:“你这当真是为了让我避毒,还是借机报复,嗯”
宗阙此刻说不了话,面前的人明显也不需要他回答,只一味的盘着蛇笑道:“咬的我流了血,不若炖了给我补补”
一道风声落定,宗阙看向了来人,那人不似乾一样冷淡,反而戾气满身,开口即狠辣:“主人,可要属下去宰了那鹿”
“为何”潋月揉捏着掌心的小蛇笑着问道。
“它当众拒绝,自是不识好歹。”来人说道。
“不过一畜牲,也值得你动气”潋月笑道,“它既下跪认错,我也将它赐出,若是死了,岂非我气运不济,由它去吧。”
“是。”来人蹙眉,看向了他指间盘玩的小蛇,“敢问主人,可是此物与那灵鹿相斥”
“怎么,你要弄死它”潋月问道。
“属下不敢。”来人说道,“只是不知主人为何留此无用麻烦之物在身旁”
:【……】
你死了!
“倒也不是完全无用,它今日还帮我辨别出了酒水有毒。”潋月看着手中眼睛漆黑晶亮的小蛇笑道。
“今日酒水有毒!”来人惊诧,对上潋月轻轻看过来的目光道,“可主人本就可以辨认毒药。”
“无妨,总比那灵鹿强上许多。”潋月看着掌中小蛇道,“知道谁是主人。”
一宠若是可择二主,便是天上的龙,他也是不稀罕的,为他所有之物,必须只属于他一人,若不能全得,宁愿不要。
“说来也不能一直小蛇小蛇的叫。”潋月沉吟道,“你通体乌黑,以后就叫玄吧。”
来人微微蹙眉,即便觉得如此孱弱灵宠不配主人赐名,却未说什么。
“你也别杵在此处了,乾已去查证投毒之人,你去帮一把,处理干净,别留下什么首尾。”潋月抬眸说道。
“是。”坤匆匆离开。
殿中烛火闪烁,宗阙被放在了桌角,那人又笑着招了招手:“玄,过来。”
宗阙轻轻抬头看着他,朝他游了过去,置身在他掌心时却听那满身酒香的人开口道:“你倒真比那灵犬还听话。”
宗阙沉默了一下,游进了他的手腕,潋月捏着他的尾巴尖,或是拽着七寸都未将小蛇拉出来:“脾气还挺大。”
宗阙不理他,潋月的手指有一搭无一搭的摩挲着手腕,这小蛇可不像灵智未开的。
天地有灵,自然也有灵宠出世天然便有灵智,只是五感初开,人世初识。
说他笨,他是个有灵智的,可想说他聪明,自出生起被他折腾了这么多次,竟还是这么乖。
潋月起身却未上楼,而是从书架上寻觅着书籍,宗阙盘于他的腕间也能看到那些书名,只见他从其中抽出了灵宠驯养之法,然后再登上顶楼,就着烛火和满天的星辉倚榻细看。
宗阙从他的腕间探出,目光落在了他平和的眉眼之上。
刚刚遭遇刺杀,却还能有如此闲情逸致,一种原因是他心志坚定,另外一种原因则是他早已习惯了这种事。
国师潋月在世界线中记录并不多,多是神秘,行事不以常论,明为扶持二王子弥,实则扶持大王子厥,后又霍乱天下,视为妖邪,自他死后,巫的地位彻底没落,再不能居于王侧,而要俯首称臣。
记录不多,但宗阙从他目前的性情看,找不到他投身王权争斗的原因。
宗阙略有思索,头却被那伸出的手指戳了戳:“看的这么认真,莫非在品鉴口感如何放心吧,在你长成到吞下我之前,我必先把你吃掉了。”
宗阙:“……”:,,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