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无处不在,不止是硝烟和炮火才是战争。
库奥赫特莫克之战,大平原上的部落们,只看见了那一场惊天动地的爆炸。看得多一些看见了斑鸠的勇气,看得再多一点还看到了斑鸠和白人军队的两败俱伤……但是没有人看见斑鸠孤注一掷的毅然决绝!
十五美元看见了斑鸠的孤注一掷,但是他一开始也没有看明白斑鸠的目的。
直到斑鸠亲口向他说起,他才明白,斑鸠所想要的,不仅仅是这一场胜利!
斑鸠想要的,不仅仅是那五百个白人士兵的性命!
斑鸠想要的,是大平原上所有印第安人都能够站出来!
而且,光是站出来还不够,他们还得将他们的心交给他!
第一步,斑鸠已经做到了!
大平原上,处处都燃起了炽烈的火。
十五美元昨夜再添了一把柴,让白石城也开始燃烧。既然是孤注一掷,那就得押上所有的筹码,要么所有印第安人全被这火烧为灰尽万劫不复,要么浴火重生脱胎换骨!
第二步,正在进行中……
……
坐牛自认他已经算是忍辱负重了。
那个鸡冠头的家伙骂了他一路,虽然他揍得那个家伙满脸是血,但那个家伙依然聒噪地骂个不停——坐牛都忍了下来,没有动刀子!
但是现在,十五美元的一次撩拨,骤然便将坐牛心中的火给点了起来!
他可以容忍那个鸡冠头满口的污言秽语,但是,就是忍不了这个丑陋的矮子,说他只是斑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鸟!
自布拉克山顶上插上那一面黑旗之后,坐牛总有一种无能为力之感。每每细思,到处都是斑鸠的影子。
采矿是因为斑鸠,集合队伍是因为斑鸠,东奔西走是因为斑鸠,如今来到这里也是因为斑鸠……斑鸠无处不在!
越是如此,他的心底越是恼火!斑鸠斑鸠,怎么什么都是斑鸠!
那自己呢?又算得了什么?连这个小矮子都敢在他的面前这样说他!
“你说什么?”坐牛咬着牙问到。
十五美元笑了一下,说到:“我说,你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斑鸠想让你来这里,如果斑鸠说要让你滚,你就得……”
坐牛再也忍不住,双腿一夹马腹,身体向侧面一倾,一把掳起十五美元,便向城内冲了进去。
十五美元其实身手也不能算弱,但是与坐牛相比,那就差的太远了。看上去如五岁幼童对上壮汉一般,连反抗的余力都没有。
坐牛的奔马一下子便撞入了城内,越过前面几个踟蹰而行,却又敢怒不敢言的几个部落酋长。
他的战马倏忽间便来到了一个平台上——
这一变故只发生在顷刻之间,城边寥寥的几个战士竟然来不及阻止。
他攥着十五美元的胸口,将十五美元高高地举过头顶,朝着城中心那一处高高的二层小楼,口中大声问到:
“斑鸠!胡克帕哈部落坐牛在此,问你几个问题,你敢不敢出来答我?”
坐牛的声音极大,响彻了整座内城。
“苏族十大部落,代表着大平原上二十万苏族战士,不远千里前来见你,你为何对我等如此轻慢?”
“我原本还敬你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可是在你的阴谋阳谋之下,如今整个苏族大平原都卷进了战争之中!要么生要么死,让我们陷入如此毫无转圜的绝境,你到底是何居心?”
“反抗军联盟的黑旗,是印第安人的精神所在,是众望所归的圣物,不是你操弄权柄的凭仗!你将之据为己有,你到底有何目的?”
随着坐牛的突然发狂,随之而来的其余九位酋长都一个激灵,顿时反应了过来:
——若不在此时发难,等大家进到了斑鸠的面前,定好位份,明确职守,想要再讨价还价,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没错,斑鸠!”小乌鸦也跟着大喊了起来。“坐牛酋长的问题,也是我的问题,还请给我们一个合理的答复!”
“瓦佩库特部落附议!”
“明尼康奥部落附议!”
先后十位酋长,便在这大庭广众之下,高声质问,要在正式面见斑鸠之前,先拿到一个满意的态度。
在这一点上,他们的利益完全一致,所以迅速地不约而同地结成了同盟。
随着他们气势汹汹地问罢,内城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十五美元被坐牛高高地擎在头顶,似乎只要斑鸠一个回答不能让他满意,十五美元就将被狠狠地摔下砸成肉饼一样!
……
斑鸠坐在临窗的书桌后,揉了揉额头。
苏族……果然不太好惹啊!
南边的阿帕奇人,善良又懦弱,脑子还单纯。随便被怒风一忽悠,就能全体给带沟里去。
可是苏族人,都咬上钩了,居然还想着挣扎——不愧是唯一能给美利坚造成麻烦的部族,虽依然四分五裂,但到底还残留了一点点反抗的本能。
嵴梁虽断,血气尚存。
薪火绝灭,残尽犹温!
不过,也就仅止于此了!
说什么十大部落,二十万苏族人!
只要白人的一支步兵团在此,就能将他们全数缴械了!
不,莫说白人,只要斑鸠在此时还能拉得出一支托纳提乌那样的军队,这些人立马就得跪!
不是斑鸠瞧不起他们,而是此时的苏族人,虽然聚集了起来,但依然还是一群乌合之众!
若将之比喻为炼铁,此时这些人马,还是各种各样的矿石,离生铁都还差着老远,哪里经得起重锤的击打!
斑鸠并没有让城中的沉默持续太久。
他只是稍微思忖了一下,便来到了阳台上。
在这个位置,他可以居高临下地俯瞰整座白石城,城中的人只要仰起头来,也都能看见他。
既然坐牛将战场摆在了大庭广众之下,那么斑鸠也只能奉陪。
他甚至隐隐地觉得,这对于他来说,是最好的方式。
他缺兵少将,但是,不缺大义!
不缺人心!
……
斑鸠带着他的羽冠,穿着一身糅合了阿帕奇人、苏族人和易洛魁风格的衣服,出现在了阳台上。
——服饰上这样的细节没有人注意,但就是这样的细节,当这些印第安人开始注意到的时候,斑鸠往往已经实现了他的目的。直到现在还没有一个苏族人觉得将自己称呼为‘印第安人’有什么不对,很多很多年以后,等到他们开始觉得需要保护自己的苏族传统的时候,那时候的苏族已经成为了一个过去式了。
当斑鸠出现在阳台上的时候,城中又一次的安静了下来。
原本城中已经很安静了,但是这一次,所有人都能感觉得到,它是比‘安静’更安静的‘安静’!
“坐牛,你问了我三个问题,那么我便给你三个答桉——”
没有任何铺陈。
双方甫一见面,便直接是白刃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