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酒开口,“你跟在我爸身边几年,应该知道他的性格,他是那种犯了三十分错误会往自己身上揽一百分责任的人,他不说那么多,是觉得没必要,有些错误犯了就是犯了,与其脱责,他更愿意去承担责任。”
陆逢洲慢慢低下头,额头抵着乔酒的手,“乔酒……”
中间缓了一会,他才说了后面的半句,“……对不起啊。”
乔酒一愣,低头看着他,“你说什么?”
对不起?
真是难得,有生之年还能听到他道歉。
他曾一脚将她踩进泥里,冷眼看着她的狼狈,理直气壮,甚至觉得不够。
而现在,他居然说对不起。
乔酒没忍住笑了一声,“你这声对不起,跟穆云下午对我说的那句一样,一点意义都没有。”
坏事做尽,最后用这三个字表示悔意,企图得到原谅,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乔酒不说话,陆逢洲也沉默了下来,一直到包间经理过来。
开门看到两个人的样子他还有些意外,走进来压着声音,“陆先生是不舒服么,要不要我们这边送一壶解酒茶。”
陆逢洲听见声音抬起头,他喝的是真的多,眼窝陷下去,整个人看起来特别不好惹。
他说,“不用。”
包间经理赶紧笑了笑,“您车在这边么,要不我们派辆车送你们回去。”
陆逢洲没说话,站起身,动作很缓慢的整理了一下衣服,再次把乔酒的手牵过去,直接从包间出来。
走到外边,乔酒把手抽回来,“看你这样子还能自己走,我就不送你了。”
陆逢洲没说话,走在前面,一路下了楼。
他的车已经候在了路边,司机见他们俩出来,赶紧过来开车门。
陆逢洲走到车子旁停了下来,乔酒在他身后站着,话是对着司机说的,“路上注意安全,麻烦你把他送进家门。”
司机愣了一下,估计没想到她不跟着走。
陆逢洲没说话,站在原地不动,绷着一张脸,双手插兜没了刚才醉酒的模样。
司机看了看两人,笑呵呵的开口,“乔小姐,要不您麻烦一趟?”
乔酒说,“我还有局,不能耽误太长时间,去不了。”
她不想管那么多,说完转身就走。
只是还没走出去几步,后边明显有人追了上来,乔酒赶紧抱着胳膊,防止陆逢洲拉她。
结果这也没有用,陆逢洲拦腰就将她抱了起来,转身回到自己车旁,直接让她塞了进去,他随后上车,关上车门,“开车。”
司机一句话都不敢说,赶紧上来开车。
乔酒瞪着眼睛,几乎是吼出来的,“陆逢洲,有病吧。”
“别闹。”陆逢洲则声音淡淡,“我有点难受,你别说话。”
他贴着车窗靠着,闭上眼睛。
车内光线昏黄,但也能看出他微微蹙着的眉头,刚刚应该是真的没少喝,现在难受了。
乔酒这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沉吟半晌,最后把气给憋回去了。
又不能跳车,只能给管薇发信息,说自己一时半会回不去,让他们先自己玩。
路上车不多,司机油门踩得紧,一会儿就开到了陆逢洲住处。
这么个功夫,陆逢洲已经睡着了。
车停下,乔酒先开车门下车,去一旁站着。
司机还是挺尽职尽责的,过来将陆逢洲叫醒。
陆逢洲皱着眉头下来,“你先回吧。”
这话自然是对司机说的,之后他转过身,明显的深呼吸了好几下,看样子是要吐。
于是乔酒想要掉头就走的动作又停了下来,她真的烦死,过去抓着陆逢洲的胳膊,“赶紧走,回家吐去。”
一路把他拖进电梯,按了楼层,回到家。
陆逢洲是真吐了,趴在卫生间里呕了半天。
乔酒站在客厅,房子还是之前的模样,冷冷清清的。
等了一会儿陆逢洲洗了把脸出来,斜斜的靠在墙壁上,看着她。
屋子里光线足,他眼底的猩红乔酒看得清清楚楚。
可能是吐完了舒服了,陆逢洲没有去躺下,而是过了一会就晃悠到沙发上坐下。
他还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聊聊。”
乔酒不知道他们两个有什么好聊的,站在原地没动。
陆逢洲也没看她,手肘撑在腿上,身子微微的弯着。
他自顾自的说,“宋婉的情况好转了很多,穆老师打算明天离开,她原本来云城,也只是想祭拜你父亲。”
乔酒没说话,穆云走不走,什么时候走,她一点也不关心。
原本还因为穆云从两人认识最初就对她展现了善意而对她有些尊重,下午听到那些事情之后,那些所谓的尊重全都没了。
乔酒想到个事儿,问,“穆老师最初是不是想让你跟宋婉在一起?”
陆逢洲抬眼看了她一下,似乎对她这个问题并不意外,他说,“没有,她只想让我和小婉做兄妹。”
这话是穆云今天自己说的。
她今天说了很多,说在他结婚前,就曾给宋婉安排过相亲。
不过那时候宋婉执拗,没去。
穆云有些话没说明白,可陆逢洲心眼子好几斤,怎么能揣测不出来。
宋婉这样娇滴滴的姑娘,需要一个健全的家庭保护,他的身份太特殊,她怎么可能舍得。
其实穆云那个人很拧吧,她不善良,但也不是特别坏。
都是凡人,都有私心。
穆云对乔斯满是有怨恨的,可能是没得到,也可能是被拒绝,所以心里不平衡。
于是她隐瞒了很多对乔斯满有利的消息,冷眼看着他对乔斯满的恨意有增无减。
可有时候她又觉得心里有愧,于是含含糊糊的说一些帮乔斯满辩解的话。
乔酒有些恍惚,顺嘴说了一句,“她还真是一件有用的事儿都不干,若真的把你和宋婉培养到一起,我何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陆逢洲身子一僵,脸上的红晕全撤,明显白了白。
乔酒转身朝着门口走,“算了,我爸都没了,再去计较他身上罪孽多重,已经没了意义。”
走到门口,她停下来,“至于我们之间,我之前就说过,不管怎么说,都是你欠我,所以穆老师今天说的那些话,根本也改变不了什么。”
陆逢洲坐在沙发上,一直没有动静。
屋子里静的可怕,他住处一向如此,可今天莫名的,房子里的安静就让他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