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可卿送完豆浆回了家,刚进院门,就见娘迎了出来。
“怎么了娘?”
见娘一脸喜色,庄可卿有些不明所以。
秦蔓枝怎么能不高兴呢?之前女儿同她打听豆子的事时她根本没放在心上,再加这些天光是带阿满就耗费了自己绝大部分的心力。直到今天,就刚刚喝上了那碗豆浆,吃上了饼子之后,她才知道女儿这些天都忙出了什么好东西!
“可儿,原来豆子能做出这豆浆和饼子!那咱们之后可以不用饿肚子,不用去借米粮了!”
所以她娘就是在高兴口粮解决的问题吗?庄可卿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动。
但她可不仅仅只打算靠豆子糊口,她是想挣钱的!
脸上微微一笑,庄可卿拉着娘钻进厨房,叽叽咕咕的研究起豆腐来。
隔日,庄大出殡下葬,因那尸首是在外面发现的,加之家中有未满月的孩子,便没有停灵在家,直接放在村外义庄。此时出殡也是一切从简,只抬了棺材往选好位置放下去盖上土,竖了个简陋的墓碑便完了事。
秦蔓枝将阿满交给李婶子照顾,自己同女儿披麻戴孝送了那人一程。最后在那土黄的坟包前,她一滴眼泪未流,只烧了些纸钱,算是给这个带给自己半生不幸的男人最后一点体面。
“娘,归家吧,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忙。”庄可卿根本对这个祸害没有半点感情,这办丧事只是完成任务,现在总算结束了就想赶快离开。
“嗯。”秦蔓枝点点头,对着那个墓碑说道:“从今天开始,我们要过自己的生活了,你走好吧。”
说完便拉起女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她们的确有很多事要忙。
昨晚庄可卿实验了用米醋点豆腐,尝试出最合适的比例后,便同她娘说起自己的打算。
虽说秦蔓枝只是个普通村妇,但对富足生活的向往却是与生俱来的。在尝了口那白嫩的豆腐之后,就决定全力支持女儿的想法。
母女二人今天便是要多泡些豆子,准备好酱料配菜,明天晌午做上一桌豆腐菜来答谢这些天来帮助自家的乡亲们。
为此,庄可卿专门跑了一趟村长家,告知石磨还需借些时日,另外还送了两块新做的豆腐。
“村长爷爷,这是我家用黄豆做的豆腐,煮着吃不费牙,您试试。”小姑娘笑眯眯的捧上白嫩嫩、颤巍巍的豆腐,放在院里的石桌上就走,临前还让明天一定要来,家里就做这豆腐菜答谢大家。
在村里走了一圈,篮子里的豆腐送的差不多了,庄可卿顺着田边小路往家走,打算归家早些帮娘做准备。
这时迎面走来个高大的庄稼汉,对方见了她便停下脚步,脸上表情有些奇怪的纠结。
庄可卿闹不明白这人什么意思,保险起见还是离的远远的好些。她提着篮子,走上了田埂,打算绕开路上那个人。
“哎,是庄家丫头吗?”中年汉子像是下定决心,终于开了口。
此时庄可卿都走了老远了,她回过头,做了个疑问的表情:“?”
那汉子被太阳晒的深麦色的脸上眼见有些羞恼,但还是开了口:“我娘那事,实在对不起。”
庄可卿一时没反应过来,“你娘?你娘是?”
“嗐,我娘姓刘。前些天去你家闹那一通我都听人说了,实在惭愧。”中年汉子老大个子,因着他口里的那件事,在个小丫头面前都有些抬不起头。
脑海里马上将那个坐在地上不讲道理嚎哭不止的老妇人同面前这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汉子联系在一起,庄可卿不禁嘴角抽搐。
可人家实在的很,就算自己不认识他,碰巧遇见了还想着道个歉,实在是秉性不错。这让庄可卿对这家人的看法有了些改观。
“大叔,您别这么说。要说这事还是我们家的错,您不用和我道歉。”
说罢,她掀开篮子上盖着的布,取了两块小豆腐,递到汉子面前:“大叔,我家实在不富余,这些是自家做的豆腐,吃个新鲜,待以后我们存了钱了,定会再补偿您家的。”
张大哪肯收这个,他娘去闹了那一通,欺负了人家孤儿寡母,他走出去听了都觉得脸上臊的慌,可面前这小姑娘硬是捧了东西往他手里放,那玩意又软又嫩,推拒之间都抖落了些边角,吓的他不敢再动了。
庄可卿见对方拿着不动了,才又笑起来,细心的告知如何做这豆腐,之后才要走。
“哎,那我,我就先收下了。”张大显然没收过这种奇怪的礼物,但对方好意是实打实的,便也诺诺的收了,等抬头再要感谢时,小丫头早就走远了。
他捧了这手里颤巍巍的豆腐,一路都不敢迈大步子,待回了家,还没进家门,就听见自家老娘又在扯着嗓子指桑骂槐,看来前些天那气还是没消。
再看手里这豆腐,张大叹了口气,还是别给他娘看见,直接做了便是,省的又是一番吵闹。
他将豆腐交给自家媳妇,说了如何去做,便没再管了。
小王氏拿了这软趴趴白嫩嫩的豆腐,也不知是啥,既然男人说怎么做,那就权当加个菜,反正总共也没多少。
晚间,老栓头一家上了饭桌,各人手里捧着碗稀饭,就冲菜碟里下筷子。
“娘,这是个啥了?”张大的儿子十六岁,贱名狗子,半大小子正是能吃的时候。这阵子农闲,家里不吃干的,全是稀粥,就着地里的蔬菜,每顿都没个饱的。
此时他见桌上除了腌的酱瓜和地里的蔬菜,还有一盘没见过的菜,伸着筷子就问他娘小王氏。
虽然小王氏按照方法做了豆腐,但也实在没敢去尝,这东西没见过,她不敢。“你爹带回来的,说是,说是什么豆腐。”
狗子倒是一点不怕,“我来尝尝!”说罢就伸了筷子,朝着盘子里烧的酱红色的小方块夹过去。
结果当然是没夹上,那东西太嫩了。
夹开的豆腐里面白生生的,合着外面的酱色汤汁透着一股子鲜香的味道,引的众人心痒痒的。
一次没夹上,他又夹了一次,这回用的力道很小,顺利将那东西吃进嘴里。
一家人的眼睛全盯着狗子的脸,想看看那豆腐到底能吃不,好吃不。
待咽下了口中的那小块豆腐,狗子咧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阿爷、阿奶,你们快吃这个,一抿就化了,不费牙,很好吃!”
老栓头年纪大了,牙齿松动脱落,现在嘴里没几颗好牙了,平时做些蔬菜豆竟茎的都是嚼不动,只能喝粥。现在听了大孙子这么说,眼睛也亮了,就要尝尝看。
也是小心的夹了一块送进嘴里,轻轻一抿,满嘴浓郁的酱香混着新鲜豆子的清香味,直接就滑进喉咙,舒坦的不行。
刘婆子对这些没见过的东西都是很不屑的,但此时大孙子和对家都说好,她也起了好奇心,也是尝了一块,之后便停不下来了。
庄可卿总共就给了两块小豆腐,老栓头一大家子十几口,也就一人一筷子的量还不够。
刘婆子吃了豆腐,没过瘾,便对大儿子说:“这豆腐我之前都没听说过,你从哪得的?明日再买些回来。”想了想,又怕花钱,“贵就别买了,也不是特别好吃。”
张大也不知道该怎么回他娘了,要是他说这豆腐是庄家丫头给的,他还收了,不得给他娘骂死。于是含糊道:“就遇到之前那个走货郎,他送的,说是不值得几个钱。”
刘婆子听说没花钱,顿时眉头舒展了一半,但想到接下来暂时没得吃那豆腐了,又闷闷不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