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黄裳回到八戒身边时,东边已经隐约可见晨曦的亮光。
令八戒有些意外的是,本来黄发垂髫的瘦弱少年此时已束发而冠,一副神采奕奕少年郎的样子,和之前那个哭花脸的怯懦小儿有了天壤之别。
“师父。。。你一直盯着徒儿看作甚么?”黄裳有些害羞地说道。
八戒笑了笑,点头说道:“嗯,你这个模样倒也妥当。之前一副孩童打扮,旁人看了只道我是诱拐娃娃的人贩子,可堕了我的威风。”
说着,八戒轻轻拍了拍黄裳的小脑袋:“家中母亲都交代好了么?”
黄裳点了点头。
“那便出发吧。”
黄裳正要询问路向何方时,只听得村头一阵铜锣声响起。
“各家各户小心啦!蝗子又来啦!”
村民听到后立刻从屋里跑了出来,手上纷纷拿着柴火和火石,急匆匆地将柴火点燃,神色慌乱地看着村口的方向。
“怎的这蝗子又来了?今年明明已经来了两次。。”一个一脸愁苦的干瘦汉子说道。
“勿要多生抱怨,赶快准备柴薪,能烧一些便是一些,一定要保得田里的青苗。再有半个月就可收获了,可不能让这些蝗子祸祸了!”之前的那个白须老者一边点燃一个柴火堆,一边对众人说道。
八戒正奇怪是甚么蝗子让众人如此郑重其事,只见东方那熹微的晨光仿佛被甚么黑压压的烟云遮盖住了。
从村口的方向传来一阵聒噪难听的震天噪声,将众人的呼喊声也掩了过去。
“来了,没想到在就要收获的时候,这些可恶的蝗子竟然来了。”黄裳咬住下唇,一脸愤恨又无奈地说道。
八戒疑惑地问道:“这就是黄庄之前所说的蝗虫作祟的农灾么?”
黄裳轻轻点了点头。
漫天的蝗虫大军已经蔓延到了村子里来,村后就是各家的农田,也是他们这一年的希望,一旦放这些可恶的虫子过去,今年的收成就全毁了。没了收获,说不得全村人又要像过去一样,出去逃荒行乞,那时候又有几个能活得命来?
白须老者看着眼前遮天蔽日的蝗子,心里仿佛在滴血。这几年好不容易村里恢复了些生机,年轻的娃娃也都慢慢长大了,再过几年娃娃们成人,村里又会是一副兴旺的景象。可面对这蝗灾,凡人怎能尽数阻挡的住?若是最后颗粒无收,这些个娃娃岂不是又要向自己小时候一样四处流浪乞讨,到了那时易子相食、插草鬻妻的惨状又要发生在自己身边了。
想到这里,白须老者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赤地千里的灾荒之年。
蝗虫大军像扑天的大雨一般,浇盖在了村子里,一时竟让人分辨不出是白天还是黑夜。无数的蝗虫在村民的屋里屋外飞进飞出,无论是锅里的粥菜还是屋顶的稻草,仿佛能入的口的全被啃食个干干净净。村民们无力地拿起点燃的柴薪,扑打着漫天飞舞的蝗虫,对于这数不胜数的蝗虫的伤害只是杯水车薪。就连村中的猪狗也不胜其扰,浑身上下爬满了蝗虫,被撕咬得鲜血淋漓。只得在墙壁树根上不断剐蹭着,希望能将身上的蝗虫蹭下来,可扑上来的蝗虫很快就填补了空缺。牲畜们发出一阵阵恐惧的哀嚎,声音也越来越小。
尽管村民们拼命保护自己的房屋和牲畜,但蝗灾之威怎是几个火把就可抵挡的了的。白须老者见无法阻断蝗虫的去路,正心生绝望,转头却看到在路中央有一块空白之地,蝗虫大军竟不敢侵扰分毫。正是那之前杀人害命的猪妖。
这猪妖难道真是上界下凡的天神转世么?白须老者惊讶地想到。
他没有办法可想,连忙拿着火把左支右绌地穿过了密密麻麻的蝗虫,跪倒在了这他痛恨不已的猪妖面前。
“上仙!还请您伸出援手,救救我们黄家村吧!眼见半月田里的谷子便可收获,若是被这蝗子糟蹋了,颗粒无收的话,朝廷来征粮咱们全村老小也就只能逃荒求活了。您神通广大,这蝗子不敢近身半步,一定有通天法力驱逐此虫。若您高抬贵手,救了我们。我们一定举全村之力,为您设祠立庙,塑造金身以日夜供奉,感激您的大恩大德。”
说完老者便在地上咣咣地磕起头来,几个呼吸间就已经满头鲜血。
黄裳也一脸恳求地看着八戒:“师父,你就救救我们黄家村吧。”
八戒将手指伸进三尺长的鼻子里抠摸着,“这虫豸却是有些恼人,弄得俺鼻子发痒。也罢,既然俺这徒弟也开口了,俺老猪就施展点小术法,替你们除了这蝗虫吧。”
白须老者听到八戒肯出手相助,连声称道八戒的恩德。
只见这猪精长长呼出一口气,肥胖的胸腹仿佛都有些干瘪了。紧接着大嘴一张,直把大嘴咧到了脖子根。
一阵强大的吸力从他的口中生出,万千蝗虫竟然纷纷被吸入了八戒的大口之中。八戒的脸皮胀的有如一个三五个皮球般大小,便停下了口中的动作。只听他嘎吱嘎吱地嚼了起来,三两口的功夫便将吸进口中的蝗虫嚼个粉碎,咕咚一声咽了下去。嘴边溅射出黄绿色的粘稠汁液。
八戒掏了掏牙缝,拿出了一根蝗虫腿,又塞进了嘴里。见漫天的蝗虫却还剩下许多,一气之下又张开嘴吸了起来。
这次他连咀嚼都懒得了,直接将蝗虫吸入腹中。只见那猪精本已经大腹便便的肚子越发地肥大,仿佛怀胎十月一般。半炷香的功夫,本遮天蔽日的蝗虫竟被这厮活生生地吞进腹中大半。只剩下零星的虫子牢牢抓住草根树枝,或者躲藏进了土坑房后才逃得一线生机。
八戒坐躺在地上,有气无力地打了个饱嗝:“味道却还不错,俺老猪这次终是吃个了肚饱儿的。”
说着拍了拍胀大的肚子,躺在地上便不再动换了。
此时,村民们缓缓走到了这猪精的身旁,直将其围成了一个大圈。
黄裳见面无表情的众人,神情中露出一丝警惕,双手摸向腰间的乙木剑:“你们要做甚么?我师父方才才救了你们,莫不是趁我师父肚胀,想要恩将仇报?”
不知是哪一个先,村民们纷纷像熟透的果子一般,扑嗵嗵跪倒在地上。
“多谢猪神仙救俺一村老小活命!”
只剩黄裳一人站在原地,无足无措地看着乡亲们在地上跪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