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的客栈里还充斥着紧张的氛围，修真者们还在激烈地讨论如何抵御魔界。
客栈外来往的路人却是各行其是、井然有序。
魔界悄无声息地融入凡界，会发生什么事，殊难预料。
感知到了顾天行的想法，脑内的写作系统发出了“滴——”的提示音。
好在声音并不刺耳，顾天行好奇这意味着什么。
提示音结束后，又传来了熟悉的电子音：“该事件牵涉节点过多，难以处理。”
看来写作系统处理情节的能力是有限的，顾天行一边和杨幼薇寻找服饰店，一边暗自思忖。
只有自己提出命运中的关键节点，写作系统才能给出对结局的具体预测。
而如果只是提出一个相对宽泛的事件，因为事件对自己的命运影响可能过于间接，写作系统并不能预测出自己身上究竟会发生什么。
除了给出关于命运走向的预示之外，写作系统在客栈里也提示过关键事件对人际亲密度的影响。
比如他的死换来了气运之子和凌清珊的亲密度提升。
再想一次这事，他的脸就又黑了。
这都什么玩意儿。
不过这个提示功能倒不妨尝试一下……他看看身边的小泥人。
小泥人咬下一颗糖葫芦，在嘴里刚快速嚼了两下。
见顾天行低头看她，又看只剩下一颗的糖葫芦，她毫不犹豫地一口将嘴里的吞下，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最后一个塞进嘴里。
顾天行在心里感慨：……这剑仙觉醒之后还会记得他们共度的艰苦岁月么？
要是他，必须选择性遗忘啊。
尤其是吞糖葫芦这段。
收回思绪，他又默想：如果我给小泥人再买一串糖葫芦的话会怎么样？
脑内的电子音传来：“以后每天杨幼薇都会找你要两根糖葫芦。”
没有任何关于人际亲密度的提示。
他暗自分析，系统没有提示存在两种可能性。
其一，未来的剑仙就是个吃糖葫芦的白眼狼，给她买糖葫芦不能增加和她的亲密度。
其二，写作系统的亲密度提示仅适用于气运之子与其身边的人。
也罢，这些可以慢慢研究。
刚才为了糖葫芦掏钱时，顾天行便意识到他还对自己的经济状况一无所知。
把腰间佩戴的荷包口开到最大，可怜的几块灵石在袋子里发出稀疏、轻微的碰撞声。
看来，当务之急是赚钱，好好把小泥人拉扯大。
他没注意到的是，自己往荷包里张望的时候，杨幼薇也垫脚斜着往里看了两眼，没有说话。
集市上的成衣铺不少，为了避免尴尬，顾天行先朝向一家用了古木店招的铺子，张开自己想象的翅膀。
如果我进了这家店……
电子音莫得感情的声音否定了他的畅想：“珍宝阁，最低消费标准，一千枚中品灵石。你进去之后会发现钱不够，然后又出来，从此登上这家店里的黑名单。以后凡是珍宝阁的店面，方圆五十米，便会有伙计阻止你靠近。”
一家卖衣服的竟然还有黑名单……
顾天行无语。
他又转向左手边一家看起来比较朴实的店铺。
“玲珑店，最低消费标准，一千枚下品灵石。你进去之后会发现钱不够，然后又出来，老板会在背后骂你是个大穷……”
够了够了。顾天行连忙阻止电子音。
生活不易，猛男叹气。
小泥人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袖：“去那儿吧。”小手指向街尾的角落。
要不是能看到门口挂着衣服，几乎看不出这还有家店面。
顾天行跟着女孩走进铺子，铺子的主人是一个醉醺醺的老头。
他们进去时，老头还一手半握着酒瓶，一手在空中画圆，嘴里时不时发出些意义不明的音符。
顾天行和小泥人对视了一眼。
老头好像是知道有人来了，撩了下眼皮：“谁买衣服？”
顾天行指了指小女孩。
“嗯。”老头晃晃悠悠地起身，打开了角落里的柜子，不断地翻找些什么。
最后，费了好一番功夫，他才抽出一身白底红边的衣服。
不知怎么，还没上手，顾天行下意识就觉得这身衣服估计霉味不小。
他悄悄蹲下，小声跟杨幼薇说：“不喜欢，我们就换一家店。”
“不必”。杨幼薇否定道。
“你不觉得这身衣服不妥吗？”顾天行好奇道。
“没有。”杨幼薇镇定自若。
一旁的老头拿着衣服缓缓向两人走来，步态摇晃：“这身正好，30块下品灵石。”
……果然是一分价钱一分货。
但顾天行听到价钱还是愣了一下：“打个折行不行？”
刚才对荷包的“惊鸿一瞥”让他的消费观成长了不少。
在他看来，这衣服是老头从柜子底挖出来的，也不知是放了多少年的存货，一个不小心可能比杨幼薇的年纪还大。
“年轻人，你对着老人家还真张得开口。”老头笑着摆手，“不是我夸张，这条街里最便宜的就是这件衣服。这都是骨裂价了，还想着砍价呢？”
“这个嘛。”顾天行不由打哈哈，“骨裂下面还有瘫痪不是？”
电子音适时响起：“李老头决定让你尝尝瘫痪的滋味。”
顾天行重新捋了捋思路对老头说道：“老伯您看，您这个年纪也有孙女了吧？您看这个小女孩儿是不是跟您的孙女年纪很接近？是不是看上去让您于心不忍？”
老头迟疑地点了点头。
“我也是路上看到这个女孩可怜，这才想给她买点吃的、换一身衣服，这算不算见义勇为、尊老爱幼？”
老头继续迟疑地点了点头。
电子音再次响起：李老头感觉有点心酸，今晚回去，他要给孙女带个鸡腿。
顾天行松了口气，总算自己不必担心瘫痪了：“您让个利，吃点亏，我贴点钱，吃点亏，就能给这小姑娘换身新衣服，让她不用再整天活着泥浆子睡觉了，是不是很值得？”
老头想了想，虽然这笔生意可能就是今天唯一的一笔了，但这衣服属实放了很久，无人问津。
折点价，卖个存货，挣下来的钱还能给孙女买个鸡腿，也不能算是亏本的买卖。
正当老头在精神上进行天人交战，杨幼薇扯起顾天行的袖口，摇晃了起来。
老头和顾天行的目光同时转移到了小女孩的脸蛋上，只见那两只大大的眼睛里，有晶莹的泪珠在打着转儿：“大哥哥，我不要买衣服了，我不要让爷爷为难——”
顾天行震惊没有言语。
李老头直接破防了。
他连忙把衣服递到杨幼薇的面前：“小姑娘别哭了啊，爷爷刚才和大哥哥说笑的，这衣服你拿去穿，啊。”
“谢、谢谢爷爷。”杨幼薇低声答道，还夹杂着一声明显的抽泣。
待老头艰难起身往柜台里走去，杨幼薇抬头，飞快地朝顾天行吐了下舌头。
顾天行一脸震惊。这特么属于什么情况？这是未来的剑仙？他觉得杨幼薇完全可以穿越到现代，角逐金雕奖影后。
出了店门，他不由赞叹道：“杨老师你刚才那种泫然欲泣的脆弱感把握得十分到位，我要重新审视你了啊。”
杨幼薇提着包好的衣服，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他一眼，皮笑肉不笑：“是吗？大哥哥？”
尽管知道此刻女孩还不是剑仙，顾天行还是觉得后脊背传来一阵凉意，好像听见了猫爪子挠黑板的声音。
他嘴角勉强抽了一下：“接下来找个落脚的地方就好了。”
幸亏有杨幼薇的表演艺术，顾天行荷包里的零钱没有遭受暴击。
接下来，就是考虑在哪里安顿的问题。
城内的住宿都是按照每晚单独计价，恐怕没住上几天，两人就得被扫地出门。
因此，顾天行认为还是城郊散布的农村为好。
他先带着杨幼薇在城东的卧炎村打听，村里不少劳动力都去城里做工，因此恰好有不少房子向外出租。
按照村民的指点，他们从村头一路向村尾寻摸。
每到一处出租房，电子音平静的提示听上去都会高傲得像是专门从事别墅交易的房产中介：
“你走进去看了看，感觉挺合适，但发现自己的钱不够。”
一开始看到一些村里地主专门雇人盖的砖房，他还能平心静气地接受系统的吐槽。
但走到后面，就是村民们自己住了几代人的土房子。
一眼就能看出来，这种房子压根没什么“结构”可言。
而系统的提示内容竟然不变。
我擦。我是有多穷啊。
顾天行感慨自己消费观的成长没有意义，反正基本没有消费的可能。
杨幼薇没有问问题、也不说话，只是一路像尾巴一样跟着他。
让顾天行意外的是，让系统停止的竟然是一个相对独立的小房子，房子周围不是农田，反倒是一片果林。
村民介绍说这小房子是以前村里的老人留下的，老人主要以制作、贩卖不同的果酱为生。
后来老人生病，膝下又没有孩子，村里的人虽然时不时会来看望，终究是不能周到照料。
最后，老人悄无声息地死在了小房子里。
村里又忌讳死过人的房子，尤其是病死而非正常寿终的。
见顾天行问起这个房子，热心村民还特意跟他介绍。
村长曾经拍板，如果有租用这个房子的人，不用交什么租金、押金，只需把这片果林再打理起来，等有了收入，再用来抵房租就成。
顾天行琢磨着，眼前的房子相对独立于村里的其它房子，环境私密幽静，建造条件也更好一些。再则，他的余额本就不够用来租其它的房子。
这么说来，这座众人嫌弃的房子岂不是正适合自己么？
最关键的是，他可以通过打理果林赚钱，这样一来也算有点办法负担自己和女孩儿的生活了。
左思右想，顾天行都觉得自己的方案没有一丝破绽。
刚要抬脚，以防万一，他还试探性地想了一下：如果我住在这个房子……
电子音响起，一样的语调，不过这次倒不再是别墅销冠的口头禅了：“你走进去看了看，决定要租下这个房子。入住之后，你会在卧室床板下发现一个惊喜。”
有好东西？想到这里，他的表情就不太受控，一边嘿嘿嘿地古怪笑着，一边带着杨幼薇向屋子里走去。
热心村民看着一大一小两个背影，不禁疑惑地说：“这就开始发疯了？”
他拍了拍脑袋，决定还是要去跟村长说道说道，还是别让村里人靠近这里了。
却说顾天行“嘿嘿嘿”地快步走到小房子的门前，突然停下了脚步，连古怪的笑声也戛然而止。
杨幼薇一下子警惕了起来：“怎么？”
顾天行回头，仍旧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遇到合适的房子我就忘了。”他蹲下来和女孩儿一样高，“以后我们就把家安在这儿了，好不好？”
杨幼薇愣了愣，与顾天行对视了片刻，转开了目光：“是租的。”
好。
“而且还是凶宅。”
所以可以的话，我来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