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众人齐聚在这里，只为商议如何共同抵御魔界。至于几千年前的属地划分，拿出来重新讨论了吧？”
“现如今魔界入侵，已然占领了我玄元宗的地盘。没有属地给众位长老、弟子修炼，如何有实力对抗魔界？”
“嗤，你们本来有属地时，也不见有什么建树。”
“你说什么？”
“你还是不是修道之人？连耳力都这么次了？只怕是老朽无用了吧？”
人数众多的客栈之内，人声嘈杂，还伴随着拔剑、拍桌子、灵符爆炸的声音。
此刻却没有人注意到，原本坐在玄元宗众弟子中，闭目休憩的少年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面容清秀，脸色却有些泛白。
“怎么回事？”顾天行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不知所以。
什么时候梦境可以如此逼真了？
“你并不是在梦境里。”一个毫无波动的电子音在脑海中响起。
顾天行重新恢复了镇定，开始思考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他记得刚刚自己和同学一起去爬山，路上经过一个庙宇。
庙祝请他进去看看，还热情地拍他的肩膀，说他骨骼惊奇。
同学被落在身后，他被庙祝半架着进入正殿。
庙上供奉的神明脸庞被遮住，此刻不知哪来的一阵风。
原本遮住脸庞的红布被风吹起，他顿时身陷在一片金光之中。
脑海中只留下庙祝老头的话：这位神明是文曲星的弟弟。
他原本很有才华，只是不被时人认可。
经过上万年的苦心孤诣，他将天命融汇到自己的作品之中。
这部作品过于宏大，致使他受天道惩罚，魂飞魄散。
原本作品也应销毁，却在雷霆加身之际神秘消失。
后来有人猜，是那部作品自己有了灵智。
你就是那部融汇天命的“作品”？他暗想试探。
脑海中的声音没有再传来。
行吧，当务之急，是想想怎么离开这里。
这时，坐在大厅中心的一行人中，一个女子缓缓开口，语声清冽：“诸位，请停手。”
那女子声音不大，却成功凝聚了众人的目光。
女子身姿曼妙，肤白胜雪，青丝如瀑，五官精致。
一席藕粉色，透着清新与超然，气质娴雅而平静，仿佛没有受到纷争丝毫的影响。
看着她的人不自觉放慢自己的呼吸，仿佛是担心惊扰了她，她便会乘风而去。
看上去像是好人，顾天行思忖，也许可以请她帮忙？
想罢，那电子音再次传来：
“你选择与凌清珊搭讪，请求对方的帮助。
三个时辰后，客栈会有魔气入侵
凌清珊受魔气影响最深，暂时失去神智。
众人怀疑你是魔族同谋，将魔族的血债算在你的头上。
最后，你会遭受万雷轰顶之刑。”
他神色不由微微一变，旋即又从惊愕恢复平静，大抵了解了这“作品”的作用。
它就像是一个写作系统，能够根据自己提供的情节预测结果。
既然可以写出自己投靠凌清珊之后的情节发展，那换一个又当如何？
他抬头看去，只见与凌清珊同在大厅中央，在她身边端坐的年轻男人正气凛然，目光坚毅。
这一看就是男主脸，必须是大腿，他暗想。
果不其然，电子音再度响起：
“你选择与气运之子叶寒搭讪，请求他的帮助。
三个时辰后，客栈会有魔气入侵
凌清珊受魔气影响最深，暂时失去神智。
为了救她，叶寒会带着你一起出发寻找搜魂珠，一路上你会得到他的庇护。”
顺风车，搭得不错啊，顾天行微笑。
那电子音却还在自顾自地继续：
“七天后，你们与鲛人作战，强夺搜魂珠。
为了掩护叶寒，你被鲛人的三叉戟捅破心脏而死。”
顾天行停止了微笑。
“叶寒为你流下了一滴眼泪，带着搜魂珠回去救醒了凌清珊。”
顾天行沉默，这货连个墓碑都不给自己立的吗？
“气运之子叶寒与修真界第一美女凌清珊亲密度+10”
……
有必要介绍得这么详细？合着自己没了命就只为加他们的亲密度？顾天行暗自腹诽。
不过他也算是看出来了，和主角绑在一起恐怕只有炮灰的命。
他于是耐心地一个个审视他们身边的人，暗想如果和他们搭话会发生什么事。
“玄元宗的宗主，和他搭话，他会想起刚才打架时你没有帮忙，扣除一百年的分例。”
“道心宗的宗主，和他搭话，他会把对玄元宗宗主不能撒的气撒到你身上，会有一半的肋骨被折断。”
“凌清珊的父亲凌孤鸿，和他搭话，他会觉得你肖想他的女儿，打断你的第三条腿。”
“叶寒的师弟英华，和他搭话，他会觉得你肖想他，今晚会主动进入你的房间，然后……”
够了。顾天行打了个寒战。
仿佛是收到了他的指令，电子音没有再继续。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一屋子都不是凡人，而他恰好就在最底端，做点什么都可能缺胳膊断腿。
甚至可能还……英华似乎感知到了他刚才的目光，向他投来一个浅浅的微笑。
这个地方待不下去了，顾天行暗自扶额。
他强自冷静，仔细观察后发现，大厅里只有一人他尚未考虑到。
只见角落里的地上坐着一个满身脏污的小泥人，一双懵懂的大眼睛灵活地转动，打量眼前发生的一切。
桌上原本摆设的瓜果由于刚才众人互相抛掷而落到了地上，此刻恰好有一个苹果静静停在了小泥人的脚边。
她看看苹果，又抬头看看此刻已经停手、却依然脸色难看的大人们。
她飞快伸手将苹果护在怀里，连擦都不擦，就往嘴巴里面塞。
顾天行几乎看得不忍，想递给她一个干净的水果。
“你选择给杨幼薇一个干净的水果。
二十年后，杨幼薇会觉醒前世记忆，成为第一剑仙。为了报恩，她为你成立一个新的剑宗，奉你为宗主。”
顾天行眼前一亮，没想到小泥人的身上竟有如此大的机缘。
不过倒也并非全出于自保，他感慨，小泥人看上去确实有点惨。
他顺手拿起桌上未吃的馒头和梨，轻轻走到角落处递给小泥人。
众人的关注仍被凌清珊吸引，没人注意到角落的情况。
小泥人看着递到自己眼前的食物，抬头睁着大眼睛定定地看了顾天行好一会。
那双眼极为明亮，如果说凌清珊的双眼是目含秋波，小泥人的眼睛可说是眸似冬潭，寒冷，却似乎孕育着旺盛的生命力。
只等春天的到来，爆发而出。
顾天行来不及晃晃手中的食物，就被小泥人全迅速地拢到了自己的怀里，大口大口咬着馒头，却一口不咬那梨。
见她吃得着急，顾天行又回身倒了水过来，小泥人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注视着他的移动，就像是林间警惕的小兽。
接过水，和着口中的馒头咽下去。
小泥人大口地喘着气，像是窒息许久的人得到了新鲜的空气。
“不爱吃梨？”顾天行看小泥人只把馒头吃了，觉得奇怪。
小泥人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将梨子收到了怀里。
“小孩儿，跟我走吧。”顾天行替她拢了拢头发，把头发上沾到的泥块拍下来一些。
“有好吃的吗？”小泥人的大眼睛仍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大厅内众人还在商讨抵御魔界之策，小泥人和顾天行却在一边关于日常伙食标准进行了严肃的探讨。
“一顿一个馒头，行不？”顾天行觉得小泥人认真的神态有意思，故意逗逗她。
“成交。”小泥人连忙伸出小手指，郑重的神态与慌忙的动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顾天行笑笑，和小泥人勾起了手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他起身，将小泥人也拉起来。
小泥人很轻，他感觉几乎没用上什么力气。
两人一起偷偷摸摸出了客栈。
根据系统的提示，三个时辰后客栈就有魔气入侵，既然自己左右是个炮灰，也不必凑这个热闹了。
更何况……他看着身边对一切都好奇打量的小泥人，此刻正盯着路边卖糖葫芦的发呆。
“小吃货。”他轻笑，取钱买了一串，递给她。
她忙往嘴里塞，嘴巴动了几下，又犹疑地拿了出来：“没味道。”
顾天行俯身，接过糖葫芦看了看：“这糖葫芦外边还包了层糯米纸，等糯米纸在嘴里化了，就能尝到糖葫芦的味儿了。”
小泥人接了糖葫芦，又往嘴里猛塞，突然她动作一顿，双眸微微睁大，仿佛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好甜。”
顾天行摸了摸小泥人的头：“今天先给你换身衣服，再找地方落脚。”
小泥人乖顺地点点头。
跟着顾天行向服饰店的方向走去，她右手拿着糖葫芦，一口一个地往嘴里猛塞，甜味一直蔓延到了她的喉间。
正常人本应感到不适，她却因为此刻的难得而觉得如梦似幻。
左手摸摸按着胸口，怀里是顾天行刚刚给她的梨。
她不知道糖葫芦怎么吃，也不明白换身衣服有什么必要。
只有记忆里那个温柔的女人，对自己说：“梨不能吃，吃梨，代表分离。如果有一天你不想与眼前人分离，就记住，不要吃梨。”
“诶。”小泥人叫住顾天行的脚步，“你叫什么？”
“顾天行。”男人神采飞扬，“你呢？”
系统已经告诉了他小泥人叫作杨幼薇。
尽管如此，他还是希望小泥人能自己说出来。
小泥人像是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面上表情变幻。
顾天行猜想，小泥人落到这般田地，必然是有什么不好的经历。
过了一会，她才下定了决心道：“杨幼薇。”
她不主动提起，他也不会多问。
以后的风雨，至少在她的前世记忆恢复之前，他来庇护她便是了。
顾天行暗自下定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