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
眼看他们快跑出大营了,岳飞突然又喊住了他们。
民夫们吓了一跳,以为岳飞又改变主意了。
跑在最前边的几百民夫就像受惊的兔子,蹭地一下就窜出了大营。
后面的民夫担心被骑兵追杀,就慌乱地停在原地。
“这些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牛皋骂了一声,准备领着百余骑追出大营,把那些逃跑的民夫再追回来。
岳飞笑道,
“由他们去吧!百姓把军队视作贼寇,不是百姓的错,而是皇宋军队的军纪太烂了。”
西军平定方腊叛乱时,在繁华的江南杀红了眼,也抢红了眼。
几乎每一支军队都有杀良冒功的劣迹。
所以江南各地的百姓对皇宋的军队没一点好感。
项彦和其他民夫头目,脸上陪着笑,小心翼翼地走到岳飞面前,低声问道,
“不知将爷有何吩咐?”
岳飞看着项彦问道,
“这里离临安也有五六百里,想回到家,至少也要十几日。你们有回家的盘缠吗?”
项彦赔笑说道,
“岳将爷不用为我们担心。我们都是乡下人,虽然没有盘缠,但我们可以讨饭回家,也可以采集野果野菜充饥。
只要军爷肯放我们离开,我们就感恩戴德了。”
这时候,吉倩张显又领着四百骑军,举着火把冲进了金军大营。
他们驱散了溃逃的金兵,过来的路上,又顺便把逃出去的几百民夫重新撵了回来。
岳飞当然知道项彦的话不尽真实。
他们这几千民夫,因为大多来自一个地方,有很强的向心力,极有可能在返乡路上化身为盗,靠抢劫偏远弱小的乡镇回转临安。
岳飞看到那些还遗留在军帐里的八百多车金银珠宝,粗略估计,应该还有将近二千万两。
既然如此,岳飞决定做件好事。
再说了,这些金银珠宝都是从江南抢来的,说不定也有这些民夫家里贡献的一份儿。
“讨饭回家的滋味可不好受。”
岳飞看着这些神色惶恐的民夫,笑着说道,
“你们排好队,站在这里,我让士卒给你们每个人发五百文钱。虽然钱不多,但是你们节省一点,也能吃到家乡了。”
“什么?”
项彦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把一双单眼皮的小眼睛都快瞪成双眼皮的大眼睛了。
“岳将爷,你说要给我们每个人发五百文铜钱?”
“对,你们没有听错。莫非你们嫌少?”
“不嫌少,不嫌少。”
项彦连声说道,脸上仍然是一片怀疑之色。
其他的民夫大多也不相信。
因为皇宋的军队,向来只会从老百姓手里抢钱,从来没有给老百姓发钱的先例。
牛皋同样也不满意岳飞的做法。他低声对高宠说道,
“老高,你看到没有?岳大哥善心又发了,又开始做滥好人了。”
“莽牛啊,你的格局小了。”
高宠赞同岳飞的做法。他的眼里闪着异彩。
“岳将主表面上浪费了一千五百贯铜钱,却能为我军扬名,造势。
这个做法很高明。
我果然没有看错岳将主。岳将主必能在这个乱世创建一份大大的功业。”
显然,高宠把岳飞的做法当成了刻意为之的权谋。
其实岳飞只是随本心行事,并没有玩弄权谋。
三千多民夫,很快每个人都拿到了五百文铜钱。至于项彦等民夫头目,拿的多一点,每个人有一贯铜钱。
闪亮的铜钱结结实实地握在手心,这些民夫才知道岳飞并不是在逗他们玩。
“老天爷啊,我们这是遇到了菩萨将军啊!”
三千多民夫不约而同地跪在了地上,向岳飞用力磕头。
“岳将爷,你是个大好人。我们回到家乡,一定给你建神位,烧高香,让老天爷保佑你长命百岁。”
高宠走到项彦等人面前,大声说道,
“你们也就是遇见了岳飞将军,若是碰见了其他将领,绝对把你们强行充军。
对了,你们想为岳将军建神位,你们知道岳将军的名字吗?
我再给你们讲一遍:岳将军,姓岳名飞,字鹏举,相州汤阴人。岳将军的师傅名叫周侗,外号铁臂膀大侠。
岳将军的师祖名叫金台,乃是仁宗朝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武仙人。
岳将军的武艺之所以如此厉害,正是因为得到了金台的嫡系传授。
你们也看到岳将军的功夫了?
我告诉你们,若是让岳将军全力发挥,他一个人就能斩杀上千金兵……”
高宠吧啦吧啦地说了好长一段话。民夫们听到最后,都用打量天神的目光偷偷打量岳飞。
牛皋吉倩等人听得哈哈大笑。
牛皋笑道,
“想不到高宠这家伙这么会吹牛!”
吉倩咧着大嘴说道,
“我喜欢高宠。我认为他说得太好了。”
岳飞听着听着,发现高宠快把自己吹成陆地神仙了,不由脸上微微发热。不过他明白高宠的用意。
高宠是想利用这数千民夫,在回乡路上帮自己扬名。
所以岳飞也没有制止高宠的吹嘘。
高宠说完话,民夫们又对岳飞千恩万谢,然后慢慢走出了军营。
纵然岳飞给他们发了铜钱,依然不能在一时半刻间打消百姓对军队的恐惧和不信任。
他们到底还是趁夜摸出了军营,向着家乡的方向走去。
这些民夫都是感恩的人。
在回转家乡的道路上,因为有了足够的盘缠,他们并没有化身为盗匪,反而变成了尽心尽力帮岳飞扬名的人。
当这些民夫回到临安府时,几乎半个江南都知道岳飞打了一个天大的胜仗,击溃了天杀的金狗军队,还擒住了金狗的副元帅!
当然了,传言越传越离谱。
这些民夫很老实,只是说岳飞有霸王之勇,一个人就能打败上千金兵。
但经过几十万张嘴巴的传播,就变成了“岳飞岳将军身长十丈,头如水缸,眼如铜铃,手持一根十丈长的浑铁枪,重三千八百斤。一枪下去,就能砸死几千金兵”的荒诞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