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此生只忠徐人屠,陈之豹,知恩图报!
西楚的旷世一战,终于在那一日的夕阳坠落间,落下了帷幕。
陈之豹带着残破的兵甲,与一身洗不去的血痕,重返西凉。
这一战斩杀数十万西楚将士,甚至将名将之首叶白夔项上人头悬于西垒壁上的战绩,将陈之豹推上了名将之巅,迎来了无尽的名望与地位。
此后无人敢言陈之豹,所称只有小人屠。
陈之豹在西凉军中的声威亦是青云直上,刹那间如日中天,已然是徐骁之下,西凉军中的二号人物。
甚至有不少西凉世族前来攀谈关系,年纪相符,如花似玉的姑娘更是几乎将陈府门槛都要踏破。
却无一不被陈之豹拒之门外。
甚至连一面都未曾见过。
徐骁也曾当面询问过这件事。
可陈之豹依旧是一副冰雕模样,只是说道。
“天下未定,无以家为。”
说这话时,陈之豹低头看着酒杯中被灯火点映的烛光,深邃瞳孔中倒映出烽火狼烟。
此后也断了那些所谓世族联姻的念想。
陈之豹却是一如既往来往于军营之中,军中之事事必躬亲,长长熬到深夜甚至黎明。
偶尔会带着一壶温酒上山,在王秀和王青筠的坟前坐上一夜。
以繁星明月酌酒,一言不发,天亮即走。
而陈之豹赫赫声名与事必躬亲的作风,俨然在军中为他俘获了不少拥趸。
甚至打破了脑袋要加入陈之豹麾下,以此为一生殊荣。
后来不知是谁先开了口,便有些风言风语传出。
“徐字王旗将倾,而后必是陈之豹接手西凉!”
军中的风言风语一出,便是不可抑制的四散开去。
不过几日,就引起了军中的一阵哗动。
自认为陈芝豹拥趸之人,与徐家将士因为这件事甚至有些剑拔弩张。
很快传到了徐骁的耳中。
同时摆在他面前的,还有不少武将,甚至六义子之一的褚禄山递上的,罢免陈之豹的请愿书。
一时间声势浩大。
似乎只要一个处理不当,迎来的结局,便是西凉内乱。
可徐骁看也没看,反而一把火在中军大帐中,将这些情愿书焚烧了个干净
看着炽烈冲天的烈火,说道:“我相信之豹不会负我。”
说这话时,嘴角扯出一抹难以言明的笑意。
这件军中哗变直到李义汕出面才渐渐平息下来。
他只是说道:“徐字王旗不会倒。”
“无论是如今的西凉王徐骁。”
“还是后来的徐小年,只要徐家香火传承,徐字王旗便永世立于西凉境地。”
一番话才让众人幡然开明。
细细琢磨,西凉本就是大离最后一个异性王,徐骁当年马踏兵沙,荡平六国才换来如今地位。
传西凉王之位给嫡子徐小年也是名正言顺,无可厚非。
自然是没有他陈之豹插手的空隙。
若是陈芝豹敢造反,不说徐骁,就是大离帝王,也不会坐视不管。
只要有徐小年在一天,陈之豹便没有继承西凉的可能。
只是这番解释虽然平定了军心,却也将陈之豹尴尬的境遇,摆上了台面。
与下声名赫赫战功无数,受人敬仰。
与上,却是对徐小年而言,功高震主。
自古以来,尽是这类不上不下,夹在中间的人,过的最为艰难。
世人亦是纷纷猜测,他陈之豹会作何抉择。
是放手一搏拼个王位,或是心甘情愿做他徐小年的狗。
只是于世人猜想无关,陈之豹却似乎两耳不问一般,依旧自顾自过着自己的日子。
画面外。
赵淳蹙着眉,暗自思索。
元本溪似乎看出了什么,大着胆子问道:“陛下,你可是觉得陈之豹会造反?”
赵淳冷笑一声。
“自古天才皆傲气。你觉得陈之豹会甘心一辈子被徐小年压着?”
确实是这么个理。
论起名声,徐小年与陈之豹倒都是西凉赫赫有名之人。
只不过一个是沙场厮杀,用无数战功与尸首堆砌的威名。
一个不过是终日勾栏听曲,纨绔奢淫的恶名。
这两者自然毫无比较的可能。
此时九州之中,众人对于陈之豹早已有了定论。
荀夫子更是直言:“陈之豹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目空无物,明明就是一副饿虎之相。”
“西凉王将这么个人安心的放在自己身边,怕是这西凉之地,早晚要拱手于外姓之人了。”
众人正议论之间,金榜之上画面再度翻转。
转眼浮现了陈之豹的半生。
半生时光,陈之豹依旧如当年一般,为徐骁鞍前马后,血战尘沙。
战北莽,平蛮荒,开国境,掠东疆。
画面中的陈之豹一年年苍老,容貌上沾染白霜暮雪,直至鬓发之中也抹上了一丝花白。
但眸子里依旧是如同当年一般清澈,却慑人的光。
凶煞狠厉。
荀夫子说的没有错。
他陈之豹确实是一条饿虎。
只不过是为了徐家鞍前马后的饿虎。
手中沾染的越发腥重的血痕,这些年似乎慢慢变成了一封封躲不开的枷锁,渐渐压在陈之豹的身上。
随着他杀的人越来越多,用一具具残破的尸体,一条条血凝成的河,堆起了天下无双的战神威名。
杀戮过重的议论也在他的身上挥之不去。
当年虐杀叶白夔一家之事也被再度挖起,从对英雄的歌功颂德,化作了斥责他毫无人性的根基。
将陈之豹一世英名,钉在了屠夫碑上。
可面对这些评价,陈之豹却一直宛如置身事外一般,从来不与辩解。
三年之后,西凉王徐骁殁。
山雨欲来。
众人仿佛都算定了他陈之豹一定会在这个时候发兵篡位。
毕竟徐骁一死,偌大西凉,再无能压得住他陈之豹的人。
一向狠辣的陈之豹又怎么会放过这般绝佳机会?
原本在外游历的世子徐小年,被紧急召回西凉,准备接手西凉王之位。
褚禄山更是召集了西凉近乎一半的兵力,守在王城之中,似乎随时防着陈之豹起兵。
但陈之豹一直没有露面。
直到徐骁入棺之日。
天际狂雨。
一直销声匿迹的陈之豹雨夜而来。
踏着脚下斑驳凌乱的光影,踩碎雨幕月色,走入灵堂之中。
一身血煞凶气沸然如火。
守在灵堂之外的无数兵甲硬是无人敢靠近他一步。
只能眼睁睁看着陈之豹拿一壶老酒走入灵堂,跪在徐骁的灵柩前。
他在对徐骁执生子之礼!
西凉习俗,逝者死后需在灵堂停棺七天方可入殓。
陈之豹就在徐骁的灵前跪了七天。
众人一时间有些不明白他的目的,确有没有人敢招惹,只能在一旁静静看着。
直到七天之后,天亮之前,陈之豹站起身,强忍着麻木的酸痛,有些颤颤巍巍的离开了灵堂。
塞外冷风如刀刃,丝缕裂人心,黄沙凌乱的拍在脸上,撕扯的疼。
他坐在马背上,一如当年英姿飒爽模样。
最后回首再看了一眼西凉城关,城头纷乱狂风吹动徐字王旗,昭舞摇曳。
扭回头,一路走入眼前无际荒凉的原野。
宛如一粒沙子,终究回到了他的故乡。
而后消失不见。
遥远广袤的沙场之中,似有若无的传来一道低声呢喃。
“徐骁,你当年识我知我之恩,我今日已然报尽。江湖路远,此后,再会无期。”
声音如冬雪风吟,渐渐消却无声。
画面戛然而止。
无数金光陡然凝结,排列出道道珠玑大字。
【金榜第八,西凉陈之豹】
【一生忠人屠,不予喧哗声】
【陈之豹,知恩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