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婉兮若无其事的拿走嘴边的美人蕉, 握紧, 背在身后, 然后微笑。心下大窘,她真的不是贪吃!
“那个大哥哥!”洛邺小脸一亮,灿若星辰,他还记得那回江枞阳咻一下就从高高的窗口外飞进来, 接着又从地下消失。
洛婉兮怕他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 按住洛邺的肩膀, 微微用力。
被这一打岔,洛邺后面的话尽数咽了回去, 疑惑仰头看着洛婉兮。
“这是你江家大表哥。”说着,洛婉兮屈膝朝江枞阳遥遥一福。
洛邺挠了挠脸, 皱起眉头也跟着洛婉兮行礼。
江枞阳略一颔首便径直离去。
洛邺扭头眼巴巴的看着,表情有些小受伤。他这年纪最是爱幻想,江枞阳在他的脑补中已经成了十分了不得的人物, 会上天入地那种。
洛婉兮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声道:“我们走吧!”
走出一段,长庚鬼使神差的回头, 正对上洛邺可怜兮兮的小眼神,忍俊不禁:“少爷您是做了什么, 让洛家小少爷这么恋恋不舍。”
江枞阳置若罔闻。
长庚眼珠转了转, 嘻嘻一笑:“说来上回长公主过寿, 洛四姑娘前来搬救兵, 还是少爷出手打发了那两个婆子, 才让四姑娘进了园子。不知四姑娘能不能猜到是您做的?”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江枞阳语气淡淡。
问的长庚一愣,脚步一缓瞬间被抛开了一段距离。望着前面修长挺拔的背影,长庚陷入沉思之中,几次见到洛婉兮都是匆匆,不是时间不对就是场合不对,唯有这一次他才有功夫仔细打量,一看之下才惊觉,这位洛四姑娘不只心善还是难得一见的殊色,冰雪之容花月之貌。
尤其是方才她站在花丛之中,人比花娇,赏心悦目,饶是他家少爷都看的愣了神,长庚敢保证,绝不是自己的错觉。
只是洛四姑娘可是定了亲,还是京城许家的大少爷,青年才俊。长庚甩了甩脑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走在路上看见一朵漂亮的花,正常人都会多看一眼,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长庚抬头,发现自己被甩出老大一截,哀叫了一声,撒腿追:“少爷,您等等我,等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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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婉兮带着洛邺在山上转了几圈,约莫逛了两个多时辰,见洛邺满头细汗气喘吁吁,便道:“该回去了。”
洛邺意犹未尽,央求:“阿姐,我们再玩会儿,就再玩一会儿。”他还比了比手指,似乎要证明一会儿是多少。
洛婉兮摇头,深情温柔,语气坚定:“下山,过几天再带你来。”
洛邺耷下去的脑袋瞬间仰起来,双眼放光,确认:“真的?”
“再不下山就是假的了。”
洛邺火烧屁股似的跳起来,拉着洛婉兮的手拔腿就走:“阿姐,我们回家,回家。”
洛婉兮哭笑不得,伸手点点他:“好似我整天拘着你似的。”
说笑着,姐弟俩往山下去,沿途,洛邺还摘了不少美人蕉,道是要给祖母吃。洛婉兮懒得告诉他,等他回到家花汁所剩无几,反正他开心就好。
“阿姐,这花能做成糕吗?”半路上,异想天开的洛邺一脸期待望着洛婉兮。
洛婉兮斩钉截铁道:“不好吃!”不好吃而不是不能吃。洛婉兮一脸的往事不堪回首:“很难吃!”
洛邺张了张嘴,彷佛感同身受般的皱起了眉头,可惜:“不好吃啊!”
洛婉兮捏捏他的脸:“回去我给你做荷叶饭和荷叶鸡。”
顿时,洛邺转悲为喜,还举着手叫:“我去摘荷叶。”
“你别把自己摔进池子里就好。”洛婉兮糗他,话音刚落便听见嘚嘚马蹄声,听动静人还不少,回头一看,之间大路尽头一大队人马奔驰而来,尘土飞扬。
柳枝等人立刻簇拥着洛婉兮和洛邺退到路旁,片刻后,大队人马到了眼前。
一马当先的陆钊顶着一张比阳光还灿烂的笑脸,勒马停在陆婉兮身前。迎着阳光的洛婉兮不得不微眯起眼看向他,鲜衣怒马,意气风发,这是个一眼就能看出家世良好,备受宠爱的少年,目光清澈毫无阴霾。
陆钊摸了摸鼻子,他也说不明白自己为何停下,等他反应过来时,马已经停了,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可能给洛婉兮带来麻烦,陆钊汗然,瞥到洛邺手里的美人蕉,登时眼前一亮,轻咳了两下后翻身下马,走到洛邺面前,温声道:“洛小少爷,能麻烦你行个方便,分我一些这花吗?”想了想后,陆钊毫无压力的往自己嫡亲姑父身上泼脏水:“我姑父喜欢这个花,不过我们急着赶路,来不及采了。”说完后,陆钊觉得自己无比机智。
洛婉兮一行安静的诡异,最后还是见多识广的洛婉兮打破了尴尬,对呆住的洛邺道:“邺儿,分陆少爷一些花,可好?”
洛邺虽然舍不得但是他向来听洛婉兮的话,忍痛分出一大半递给他。
看着明明心疼却还是乖乖听话的洛邺,陆钊的脸可疑的红了下,觉得自己就是个欺负小孩的恶人,他在身上摸了摸,只摸到一块勉强还能拿得出手的和田祥云玉佩:“我看小少爷就觉面善,这玉佩便送给你做见面礼。”
洛邺没接,而是看向洛婉兮。
陆钊要说这是谢礼,他们不会收下,可他说的是见面礼,洛邺比他小了十岁,收他一份礼倒不为过,不收反倒不近人情了,遂洛婉兮对路邺点了点头:“还不谢过陆公子。”
洛邺双手接过玉佩后道谢。
陆钊笑眯眯一摆手:“不必客气,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着对洛婉兮拱了拱手:“告辞!”
洛婉兮敛膝一福,轻声道:“陆公子一路顺风!”
陆钊点了点头,翻身上马,绝尘而去,徒留下莫名其妙的洛府一行人。
“阿姐?”洛邺抓了抓脑袋,纳闷的看着洛婉兮,觉得这个哥哥怪怪的。
洛婉兮对他笑了笑,说实话这样的陆钊她也不熟悉啊!她离开的时候,这小子跟洛邺一般大,比洛邺还乖萌,她说种在土里能快快长高,这小家伙就真把自己种进去了,还不肯出来,害她被公主娘捶了一顿,两个月没敢回娘家。
柳枝望了望渐行渐远的陆钊,一个没忍住就想多了。这位陆七少,无论是人品,家世,样貌还是前程都是顶顶好,可就是太好了。不是她妄自菲薄,而是眼下这世道,她家姑娘千好万好,都及不上出身好。
想到这儿,柳枝望一眼洛婉兮,正对上她盈盈的眉眼,柳枝脸红了下,知道自己那点心思没逃过她家姑娘的眼,同时也松了一口气,看来她家姑娘没那份心思,如此便好!
显然想得太多的不只有柳枝,马车内的凌渊隔窗望着陆钊,目光意味深长。
拿着一把美人蕉的陆钊头皮一麻,不待他问陆钊先发制人:“姑父您别想太多。”
手臂搭在窗口的凌渊敲着窗棂,慢条斯理的开口:“我想什么了?”
陆钊一脸真诚:“真不是您想的那样,我已经定亲了,我怎么可能胡来,您就算不相信我,难道也相信您自个儿,我可是您教出来的。”
“这意思是你要是没定亲,就可能胡来。”
被断章取义的陆钊顿时悲愤了:“怎么可能!”他对洛婉兮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无关风月,只是因为她总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就像,就像他姑姑!
这种熟悉感并非源自于样貌,他姑姑娇艳明媚似玫瑰,美的让旁人自惭形愧。洛婉兮则是温婉妍丽如桃花,观之可亲。截然不同的容貌,却在举手投足之间令他觉得莫名熟悉。
陆钊烦躁的皱紧了眉头,不知该怎么向凌渊描述自己这种匪夷所思的感觉。其实他内心深处也不想说,怕他想起伤心事。早逝的姑姑是他们陆家难以言说的悲痛,更是他姑父心底不可触碰的伤疤。
凌渊目光在陆钊布满纠结的脸上绕了绕,淡淡道:“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
陆钊神色一整,满面羞色,低声道:“姑父教训的是,是我莽撞了。”
凌渊略略一颔首,目光在他手上的美人蕉上顿了顿。
陆钊就觉眼前一花,手心一凉,定睛看了看也不确定手里的花少没少,抬眼望了望被帘子遮挡住的车窗,陆钊耸了耸肩,本来就是用他的名义要过来的。
行了几步,陆钊不由自主的拿了一朵美人蕉塞到嘴里,甘甜的滋味和记忆中一模一样,很多年前的味道。
陆钊侧过脸望着马车,手伸出去又缩回来,如此反复了两次,到底没敢撩起车帘确认姑父是否在和他做一样的事。
放下帘子后,马车内顿时变得幽暗,凌渊闭目靠在车壁上养神。
若非他手中还把玩着刚从陆钊手里拿来的美人蕉,红裳就以为他睡着了。鲜艳的红花在修长的手指间轻旋,一下又一下,红裳渐渐看迷了眼。
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令红裳的三魂六魄归位,她紧了紧心神,偷偷抬起眼皮,只见不知何时凌渊手上的动作已经停了。如血殷虹的美人蕉静静的躺在他手心里。
她的视线沿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移到他脸上,双目紧闭,呼吸轻缓,似是睡着了。
红裳小心翼翼的将小几上快要沸腾的水壶从红泥小火炉上端下来,惟恐惊动了小憩的主子。做完这一切,红裳蹑手蹑脚的跪坐于角落内。
马车内一片静谧,耳边唯有辚辚车响和嘚嘚马蹄声。百无聊赖的红裳又忍不住抬眼悄悄打量睡着的凌渊。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之前听见的那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