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兵就是这个时代的重甲骑,是这个时代的铁浮屠,但战车毕竟不是重甲骑,受到的地形限制很大,大西北沟沟壑壑无数,除非双方选择的是平整开阔地段决战,否则战车是很难发挥出恐怖冲击力。
只要针对性对待,任何兵种都可以对付,而董虎选择比较暴力,是用六米长矛,会在车兵冲阵时,由五人、十人小队拿着六米长矛率先迎向车兵。
车兵在遭受弓弩射杀后,六米长矛会率先戳死拖拉战车的战马,会有投石手砸战马……
汉兵即便是过万人军队,战车也不会有多少,想要针对性应对并不是很难,而且攻击车兵,每一个战士都要是真正悍不畏死精锐,一般人可没法子直面全力冲刺重型坦克。
应对法子很多,用长矛刺杀战马,用石头近距离砸战马,用铁蒺藜扎伤战马腿脚,用绳索连接的独轮车在阵前组建临时绊马索,用轻骑兵率先攻击战车……这些都是毫无准备情形下的应对之法,若是时间充足,事前还能挖陷马坑,设置更多陷阱。
董虎在教授孙牛等人战阵兵法时,就曾专门讲解过应对的方法,看到汉兵阵前的数十辆战车时,他的脸上根本没有丁点惊慌神色。
董虎不是要与夏育打架的,领兵前来也是想要吓唬吓唬韩遂,省的在他带走了九副将后,一干反贼又有什么歪心思。
不是与人干架,也没必要真正开打,两军在相距两百米后各自停住脚步。
正当孙牛又要刺激胡三时,对面汉兵军阵一将奔出,他也没了胡咧咧劲头,忙踢马越阵而出。
护羌校尉夏育一脸冷漠,看着打马奔到数步外的孙牛。
“董都尉领兵前来,是要反叛大汉朝吗?!”
孙牛不认识夏育,但能看到夏育身后挑着的旗子,面无表情重重一抱拳。
“校尉大人这话是何意?主公听闻有贼人在临洮作乱,听闻大汉朝境内又有贼人起兵造反,特意领兵前往平乱,怎么就成了造反了?”
夏育气的老脸铁青,就算临洮有人造反,那也是陇西郡太守的事情,是凉州刺史的事情,是大汉朝廷的事情,又关他一个小小金城郡西部都尉有何关系?
“哼!”
夏育冷哼,心下更是莫名恼火升腾。
“无令而聚兵,无调令而擅离职守,无调令而领兵越境……贼子还敢狡辩?!”
孙牛又抱了一拳,语气却极为随意。
“造不造反……校尉大人何不亲自去一趟允吾城,问一问蔡博士呢?”
孙牛踢马来到夏育身前,左右将领“当啷”声不断,很有种立马将人砍死架势,但他却连看一眼都无,在战马上微倾着身子。
“主公说了,临洮人的事情临洮人自己解决,还说了,东观博士蔡先生可任允吾城副将……若朝廷愿意,蔡先生做金城郡太守也没问题。”
孙牛拨转马头,转身就走……
“造不造反不是校尉大人说的算,若大人一定要说咱董部义从是反贼,那也随大人,只要大人别后悔。”
孙牛踢马,十数名亲随扛着长条旗远去,看着与大汉朝不一样的旗子,夏育脸上反而没了怒色。
“大人,这些贼人太过猖狂,末将愿领军令状破贼!”一将突然上前抱拳。
众将一阵无语,原临洮校尉刘胜更是看傻子似的看着开口将领。
“刘司马,你觉得那将领话语可信吗?”
夏育突然开口,刘胜不由一愣,忙又低身抱拳。
“刚刚那人叫孙牛,本是临洮猎户,后来成了佣兵大队长,是虎娃的亲信爱将,曾亲领五百佣兵抵挡狼孟千卒强攻,在榆中城下,曾用三千卒抵挡边章将军五千兵马……”
刘胜原是陇西郡南部校尉,也不知他是怎么成了夏育的军司马。见他介绍起孙牛事情,其余将领全都一脸的郑重。
“虎娃……在临洮就没人不知道虎娃的,若孙牛说前去临洮,末将是相信的。”
刘胜也算是半个临洮人,因他在平定北宫伯玉造反的功名单上,也趁机离开了临洮,本想着可以离开凉州,谁知家里人又将他塞到夏育身边。
夏育是护羌校尉,这个职位是大汉朝顶级将领门槛,刘胜能成为他的司马,在仕途上的好处自不用多言,关键是朝廷平乱时并未真正重创叛军,而是伸手招抚了近十万反贼,十万不知道啥时候又砍人脑袋的羌人在身边,这可就要命了。
刘胜不相信韩遂、边章、李文侯等人,更是不愿意住在金城塞,可他也没法子,只能私下里结好董部义从,就想着若是有一日韩遂又造反了,自己也有地方逃跑。
原本他是临洮校尉,手底下多多少少也有几个亲信的,前些日临洮百姓造反时,城内兵卒也跟着杀人造反了。
头脑一热,无数人砍了李宽、孙营等人脑袋,可过了一日后,所有人又都害怕了,一些人在黄头巾道人带领下占据着县城,一部分人逃入虎口堡,还有一些人各自逃散,各自寻亲戚朋友啥的避祸,刘胜是夏育的军司马,也就有一二十人跑到门前哭诉。
究竟是不是杀了人后跑来的,还是真的不愿意“从贼”偷跑出来的,那就只有天知道了,但从这些人的嘴里,刘胜也知道了临洮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想到李宽、孙营找死作为,刘胜就苦笑不已,将临洮发生的变故与夏育说了一遍,众人全一脸听天书似的愕然……
“唉……”
刘胜苦笑道:“虎娃都已经当着蔡博士、大公子的面警告过了那李胖子、孙老财,而且还给无数人发钱,即便是吃奶娃娃都发了百钱,可不就是看在大公子面上帮他挡灾吗?”
“唉……”
“还真是如虎娃所说,有些人,你就是再如何劝解、骂他,他都觉得你在害他,非得往死路上走!”
刘胜叹气道:“那李胖子是亲身经历过董部义从扣押数千将士,知道董部义从因何恼怒朝廷,还不是因为……”
“唉……”
“先是克扣临洮军卒钱粮,又逼着百姓每人交五六百钱,回头又抢虎娃发的百万钱,自己死了也是活该。”
说罢,刘胜又向夏育抱拳。
“末将以为大人不宜与董部义从交恶,此事是李家太过作死,非得逼着百姓造反,咱们出兵表个态度就成了。可若真的因那太过贪婪李胖子与虎娃开战,势必会让凉州百姓认为大人与那李胖子是一般的贪婪,百姓又如何信任大人?”
一干将领默默点头,仅看着默默转身离去的五千卒严整军阵,那就不是轻易可以击败的,就算击败了孙牛步兵军阵,后面还有五千骑军,河湟谷地还有数万精锐,硬拼是肯定不成的,更何况那李胖子也太会作死了。
夏育心下轻叹,又有些后悔,后悔不该领兵前来,没有领兵前来,权当视而不见,顶多算是董虎太过猖狂,可领兵前来却未能阻止,他夏育的威名就会被削弱数分。
想了一会……
“临洮发生造反作乱,刘司马暂为平乱大军司马,立即传令董都尉领兵一万平乱,一个月内,一个月内不胜,军法从事!”
“啊?”
刘胜一愣,又醒悟了过来,忙郑重抱拳。
“诺!”
夏育又看向长使刘导。
“刘长使立即前往冀县,将董都尉平乱事情告知刺史大人。”
刘导躬身抱拳。
“诺!”
……
看着刘胜带着人奔向数里外无数骑军,夏育嘴里泛起一阵苦涩,心下更是不知是怎样的滋味。
孙牛领兵归队,董虎却没想到他会将刘胜也带到了面前。
董虎的羊杂汤食肆就是依靠城内兵卒过日的,平日里对刘胜也极为客气,前些时候就知道他成了夏育的司马,但他已经隐形站在了朝廷的对面,就算彼此见了面,也不能主动亲近。很意外见到刘胜,更为意外他拿着的军令。
“老刘,真不是咱想要闹腾,是那李胖子他……算了,有嫂嫂夹在中间,这种屁事咱虎娃也没法子再说,可咱是临洮人,总是没法子眼看着乡亲们惨遭李太守屠戮的。”
董虎搂住刘胜脖颈,一脸的哀叹苦涩。
“别的咱也不说了,老刘你自个瞅瞅,咱把一干老兄弟全都带了出来,家里就剩下一群妇孺!”
“允吾城重不重要?咱不在家时,黑牛个混账一再欺负韩太守,甚至把韩太守气的搬去了金城塞!等咱知道后,把咱那个气的啊……
董虎搂着郁闷不已的刘胜,指着咧嘴得意孙牛,一脸的气愤。
“你看看这混账样子,哪里像是知道自个错了?所以咱这次把他带了出来,把允吾城所有兵卒全带了出来,给蔡博士腾地儿,让蔡博士做允吾城将军,也省的朝廷老怀疑咱。”
之前已经听了孙牛说什么将允吾城还给朝廷话语,可他是不信的,心下只以为那蔡博士顶多是个傀儡,与他在临洮是一般无二的泥雕木塑,可听着董虎话语,此事好像不似作伪。
董虎一见刘胜神色,那哪里还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看吧看吧,连你老刘都不信咱!”
“唉……”
“这好人难做啊……”
“咱告诉李胖子,别瞎整胡闹,就咱临洮人的暴躁性子,真以为逼急了不敢杀人灭户?”
“越是劝,李胖子越觉得咱害他,这下好了,被人剁碎了喂狗!”
董虎一脸的无奈苦笑。
“做人留一线,给人一点活路,又何尝不是给自己留条活路?”
“老刘,你说……咱说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