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葵是个矛盾性子,自小就会忍耐,可以任由库力的猎狗拖行数米而不吭一声,直到看到兰斯年才会小小的说一句——有点痛。
她才被顾西冽接到顾家的时候,从不主动要求任何东西,哪怕自己知道发烧了,也不会主动说出口。
一是心里负荷太大,总归有些心虚。二是她的忍耐,她没有娇贵的权力,她自己知道。
但是这点忍耐,在顾西冽的将养下慢慢就变了。
他给了她娇贵的权力,也给了她呼痛的勇气。
她小心翼翼的享受着,如寒冬卧冰,盛夏吻火,痛并快乐着。
她羡慕顾雪芽的一切,以至于对于顾雪芽的刁难与欺辱,她都忍耐着。
一是觉她年龄小,二是心里知道自己确实是个坏人,配不上顾西冽对她的好。
她把这种忍耐当做赎罪,尽管微不足道。
在西山失去了第一个孩子之时,她谁也不恨。
这是她罪有应得。
她将这些情绪经年累月的压抑着,直到段清和递给她一盆小雏菊,直到那盆小雏菊又被顾西冽打碎了。
这种经年累月的压抑才忽然迸发出了恨意。
她做错了什么?
她好像什么都做错了,又好像什么都没错。
她混乱的在浮世行走,像一具发条木偶,而兰斯年是那个拧发条的人。她告诉自己,她要相信自己的亲人,亲人不会让自己出错。
可是命运如此,除了亲人,她还有了爱人。
她现在不要亲人了,也不要爱人了,只想赎罪,只想再次让小雏菊来到这个世间。她固执的认为,她的第二次怀孕是上天的恩赐,是种轮回,是那个与她没有缘分的孩子的轮回。
如果……如果连这种轮回都没有了,那她到底要怎么办?
于冬日里山间穿行,她想触到一点阳光,但是终归是徒劳的。
许多不曾开口的话,一旦错过,便再也开不了口了。
一如她和顾西冽。
那西山上的入心一刀,她知道,她和顾西冽——
完了。
无论有多爱,无论有多恨,这一刀下去,顾西冽对她的信任便再也没有了。
她也遵从本心,再也不去奢望跟他在一起了。
段清和的追逐让她既慌乱又平静,慌乱的是竟然还有人如此执着,执着于她这个人,又让她平静。
她想要自由,段清和给她自由。
这是她向往的生活,她也不挣扎了。
至少在车子被撞上之前,她心里还想着加拿大的房子会不会有鲜花,就算没有,段清和也一定会放上鲜花的。
他知道,他爱花。
生命是一束纯净的火焰,她依靠着自己内心看不见的太阳而艰难生活着。
可是,她的太阳,好像也要落山了。
……
“她为什么还不醒?”
“病人有些营养不良,身体机能紊乱,可能平时思虑过重导致压力过大产生的这样的后果。”
“营养不良?”
“她是个孕妇,平时睡眠不好,睡不好就吃不好,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希望回去后多注意一下。”
“那她肚子里的……孩子……”
……
嘈杂的声音一直响在她的耳边,直到听到‘孩子’这个词汇,她的心蓦然就有刺痛浮现。
“孩子!”
宋青葵惊恐的大喊着,猛然睁开了眼。
“醒了醒了,来,你让开点,我给她做个检查。”
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凑到近前,量体温,测血压……
宋青葵浑身都被冷汗浸湿了,她有些抗拒陌生人的靠近,不停的想起身。
“不要乱动。”医生呵斥着,一旁的护士赶紧来摁住她的手臂。
宋青葵再虚弱,但是本能的反击还在,手掌挥舞间,打翻了一旁的水杯。
砰!
一声脆响,杯子在地上四分五裂。
护士有些摁不住她了,就在一片混乱之时,病床前的医生猛然被人扯到身后,一个高大的身影近前,一把抱住了宋青葵。
“嘘……安静,别怕,不要怕。”
宋青葵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后背上有手掌轻轻的抚摸拍打着,鼻尖有一阵淡淡的木质辛香,还有柑柚的香气。
她浑身都在颤抖,不停的在问着,“孩子,我的孩子。”
抚摸着她后背的手停顿了一瞬,随后才是平静的声音,“孩子没事,放心。”
窗台上放着一个小盒,盒子里有小拇指大小的花朵,只两朵,一朵浅粉,一朵玫红。
这小拇指大小的两朵花被风吹得微微颤动着。
顾西冽的声音也带着一种诗人般的优雅和沉静,“葵小姐,你看,那是仙客来。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天上的客人,这是一个很好的喻示,所以你不要担心,他(她)会好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