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永安城仅三十里地的白沙驿中,程一凡满脸焦急。
“小李将军,殿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眼看汛期了,我们要是再不能上堤,这什么事都耽误啦!”
李翎没理他,只是将手里的那封密信仔仔细细地看完。
程一凡见他不理自己,就越发着急了,他一把抓住了李翎胳膊,声量也提高不少。
“小李将军!永州堤有裂那可不是一般小事,万一真的溃坝,千里江南成泽国,我大昭还能不能存都是未知数。入永州后我们是步履维艰,太子殿下却时不时闹失踪,这般作为实在……”
中正耿直的程大人一脸痛心疾首,连连摇头,末了重重叹息一声。
“唉!罢了,太子殿下乃此行长官,做什么我都不该质疑。但是小李将军,您身为殿下的近卫,可不能什么事都不干啊!事在人为,便是为了永州百姓,为了大昭江山,也当想想办法……”
“程大人!”李翎皱眉打断了他的话,而后直接将手里的密函拍到了他手心中,“这是殿下的密函,你自己看看吧。”
程一凡本来还不想看的,但忽然扫见纸面上“破局之策”四个字,便仔细研读起来。
而这个时候,李翎已经翻出了太子留给他的一枚印信,招了一名极为得他信任的下属进房。
他将印信给心腹下属之后,又在他耳边低声细语了一番,下属随即便抱拳离去。
这个过程中,程一凡也看完了萧渐鸿传来的密函,他浑身颤抖,而后“噗通”跪倒在地“臣有罪。臣不知道殿下离队是为了潜入永安城找破局之法。我……”
李翎把人扶起来,“程大人也是为了永州百姓,为了大昭基业嘛。殿下就算亲耳听到了您的那番话,也断不会怪罪您的。眼下您既然已看过殿下的计划,就快下去准备吧。”
顿了顿,他又叮嘱道“是了,做什么不必掩人耳目,但这个计划的内容一定要守口如瓶,明白吗?”
“是是是,明白的。”程一凡将密函交回,“李将军,那我这就去准备了。”
程一凡出了这议事堂之后,便看见一骑快马绝尘而去,正是之前被李翎叫进去的那小侍卫。
他出神地看了会儿,若有所思。
这一路来,他其实一直对太子颇有微词,路上动不动就失踪,害他找不到商量事情的人,这让他觉得储君实在不负责任。
可看了那密函中的安排,他才知道萧渐鸿不过是看起来不管事,其实什么事情都放在心上,储君该有的担当和胸怀,他都有,就是有时候手段不讲究了点。
在他看来,贪官污吏嘛,当然最好还是直接拿下,然后整肃官场,如此方为正道嘛!
他们是钦差,携着浩荡天威而来,现在反而还要两边讨好——虽说事急从权,到底落了下成。
诚然,程一凡目前也就心里想一想罢了,想完之后他便背着手往自己的房间去,并召集手下人议事。
说来也怪,之前一直盘查严苛的关卡,对上了李翎派出的这位自称要去总督府的侍卫,竟一路畅通。
半个时辰后,携太子印信的那位东宫府卫入了凤汤县总督府。
府卫立在花厅,朗声道“太子殿下请永州总督肖大人过帐议事,阻拦者斩,误事者斩,耽搁者——斩!”
他说话时运了内力,声如洪钟,震地在场功力稍不济点的都觉得脑仁儿嗡嗡,气血翻涌。
肖炳章倒是诚惶诚恐地接了这道口谕,且一副十分惊讶的样子道“没想到殿下已行至白沙驿,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呐!”
“总督大人,闲话少叙,殿下如今是有要事与大人相商,且特令加急,您还是快随末将出发吧。”府卫催促。
“是,少将军说的是。您一路飞马而来风尘仆仆,不如且坐下喝杯热茶,容肖某人去换身衣裳,免得在殿下面前失了礼数。”
府卫对此倒是没有拒绝。
肖炳章一离开花厅,他的义子肖青便追了上去。
“义父,您看这太子殿下,之前说什么都不肯接您拜帖,不愿私下会面,现在倒来崔您去见了。可见永安城里发生那事儿必是真的。这下,秦长陵是真死到临头了。”
肖炳章冷冷扫了他一眼“你就这些废话?”
肖青神色一敛“义父,我是觉得,太子虽然答应见你了,但咱们也不得不防,适才那侍卫故意以内力压人,可见太子态度不算和蔼。您还是带些得力的好手在身边吧。”
“这脑子倒是还算能用。”肖炳章点点头,“不过,见太子也不好带太多人,让剑奴随我去就行。”
“义父,让儿子也跟你去吧。”肖青一脸殷切。
肖炳章道“你守在家中吧。咱们父子二人,若都在一处,还如何策应。”
肖青心头狂喜,面上却一副不舍的样子。
而肖炳章做好了安排之后,便带了一个随从去了白沙驿。
此时的白沙驿中,李翎已经换上了萧渐鸿的衣服。
乔装打扮过的柳文翰立在他身侧,为他仔细地易容。
“李将军,适才我与你说的话,你可千万要记清楚了。肖炳章为人多疑,又是见过太子的,你在他面前但凡露半点怯,此计便不成了。”
“嗯。”
李翎任由他摆弄,但坚定地做了回应。
月上中天的时候,庭外忽然传来了一声“总督大人到——”
“让他进来!”
李翎端坐在案后,崩起了神情。
他跟在萧渐鸿身边已有十多年,此时模仿起来,确也惟妙惟肖,再加上柳文翰的易容技艺,此时倒确可以假乱真了。
肖炳章进屋后纳头便拜,然后又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说自己有罪,竟然没早早来迎殿下。
可是他戏还没唱完呢,就听上首的“萧渐鸿”冷笑一声。
紧接着,一封密信丢在了肖炳章的面前。
信封上书毕达卡亲启
毕达卡乃南楚边城守将旗下军师,而这书信的内容,更是有通敌卖国之嫌。最要紧的是,信末有他一枚不为人知的私印。
这一瞬间,肖炳章脑海里闪过了很多念头他其实是可以否认的。首先私印知道的人极少,字迹也可以说是模仿;但是,也可以说这是秦长陵栽赃陷害,他这种事干的多了,当然知道并不难做。
“殿下,臣……”
“你是不是想说你冤枉?”“萧渐鸿”又冷笑了一下,然后举起了手边一叠信件,孔雀开屏似地一捻,“肖大人,那封是冤,这一堆也是冤吗?”
“萧渐鸿”唰地往前一扔,那些密信就跟雪片一样纷纷扬扬劈头盖脸地砸了肖炳章一身。
“肖大人呐。”他往前倾身,周身气势也盛了几分,压得底下人抬不起头来,“通敌卖国是个什么罪,你不会不知道吧?”
肖炳章面上抖若筛糠,心里却想这太子好不烦人,明明是有求于我,却非要做这威压的姿态。若不是现在时机还不成熟,可真想一声令下,把这草包直接斩了,再裂土分疆。
“南楚人许了你什么好处你就这么给人做事?登基为帝啊?南楚穆家可不像是喜欢做亏本买卖的人啊。可若是封侯拜相,我大昭是封不了你吗?”
李翎开始走萧渐鸿递过来的说辞。
“肖炳章,南楚能给你的,孤也能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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