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世信完全处于懵逼状态地被拉到了内江市第二人民医院的急救中心,一番检查过后,医生确认他屁事没有后,顶多就是喝了几口沱江水,精神上受到了压力,便让护士给他开了点防止痢疾和打虫的药,嘱咐了一下晕晕乎乎的他怎么吃,让他吃了一次后,就晕沉沉的睡去。
到了半夜,两个年轻的片警边与医生接头后走了进来。
假寐的黄世信看到这两个衣着明显透着一股威严的黑制服片警后,连忙从病床上坐了起来,看他们戴着大檐帽,胸口别着一个闪烁着光芒的小物件,两人的表情严肃,不苟言笑,黄世信觉得自己麻烦大了。
“你好,我是滨河路派出所的民警张长明,这位是我的同事张民海。”
那个叫张长明的警察坐在他床边的小凳子上,另一个叫张民海的警察则站在他侧面,随时观察他的表情和一举一动。
“二位,二位好,我,我叫黄世信,字少贞。”
张长明一愣,注视着黄世信那身病号服,和他一头散乱的长发,嘴角抽了一下,还是照实记录下来,一旁捏着录音笔的张民海在暗中观察黄世信,并悄悄地用手机在户籍科资料上查找。
“请问你是本地人吗?”
“是,是的。”
“家住哪里?”
“文,文英庙。”
张长明抬头,冲对面的张民海眨巴了一下眼睛,张民海翻开度娘查找了一下,说:
“是文英街,解放前叫文英庙,因为供着文宗孔夫子,所以叫那个名字。”
“哦,那门牌号是多少?”
门牌号?那是什么东西?
黄世信哑口无言,只能装失忆道:
“抱歉,我,我不记得了。”
张长明又看了他一眼,道:
“那家里人的电话你总还记得吧,来,给家里人打个电话。”
说着把兜里的手机摸出解锁后递给黄世信,黄世信看着张长明递过来的铁盒子,更加沉默了,他现在觉得还是喊了救命回去想清楚了再来应付官府的询问来的好一点,可他刚要张口,就听见门口响起一声陌生又有点熟悉的声音。
“谢谢医生,哎,两位警察同志好,我是来看我侄孙的。”
两名警察看向门口,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提着一袋子水果和一提牛奶走了进来,正在冲躺在病床上的黄世信微笑,黄世信看着走进门来的黄太然,心中更是疑窦大起,老丈不过是收了自己一把钱公扇,至于这么热心地过来为他遮掩身份吗?
“你好,老人家,我们是滨河路派出所的民警,请问这位是你的什么人?”
“哎,警察同志,真是麻烦你们了,坐坐坐,来来,吃个橘子。”
“不好意思,我们不能乱拿群众的东西,老人家,坐下说话。”
“好好,不愧是人民公仆啊!”
黄太然坐在床边,看都不看床上的黄世信,伸手又掏烟给两名警察散,又被拒绝后,黄太然才把烟放回衬衣里,摸出一张身份证递过去道:
“我叫黄太然,是大同街那边做生意的,这是我二哥的孙子,叫黄世信,本来是在河对门上技校,不学好就知道和小姑娘谈恋爱,这不,失恋了就想不开,跑到沱江河里自寻短见,真是给各位警察同志添麻烦了。”
“麻烦倒是不麻烦,就是差点把自己给淹死,我说老人家,你们平日里的教育可得抓好啊,年纪轻轻的哪里有那么多想不开的,不好好读书上大学,整天什么情啊爱的,荒废青春啊!”
“谁说不是呢,我这可不是第一次说他了,回去就叫他爹好好管教他!至于为了一个小姑娘就寻死觅活吗?也不为他爸妈想一想,你爸妈含辛茹苦把你养这么大,容易吗?”
黄世信都听傻了,忍受着黄太然和两个官府中人摆龙门阵,还逼着他表态下次不敢了,才算把这两个官府中人给忽悠走了,不过他们还要求明天去官府备个案,黄太然也满口答应,直到病房内没人了,黄世信刚想开口,黄太然却道: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去给你办个出院手续,咱们回店里说。”
黄世信嗯了一声,又折腾了一个半小时,他才跟着黄太然回到了黑漆漆的集贤斋内,黄太然在墙壁上摁了一下,一道灯光就从天井上方打了下来,空唠唠的店内摆着一方桌子,桌子上铺着一本老旧的书。
黄世信跟着他走到桌边,黄太然合上那本《黄氏族谱》,坐在对面给他倒了一杯茶,眼中又血丝泛起,语气略微迟疑地问他:
“黄世信,字少贞,崇祯十五年壬午科四川乡试举人,中举列第四?”
捧着茶盅的黄世信手一抖,茶盅掉在桌面上洒了一桌茶水,他浑身哆嗦着看向对面的黄太然,喉咙鼓动着开口道:
“你如何得知我身份,你想如何?”
黄太然面色略微激动地用抹布将茶水抹在地上,扶正茶盅又给他添了一盅,接着问:
“令尊姓甚名谁?”
“我为何要告诉你?”
“黄本深,字冠群,崇祯十五年壬午科四川乡试举人,中举列百零八位。”
黄世信一屁股从长凳上弹起来,指着黄太然道:
“你想做甚么,你又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些?”
黄太然微微一笑,起身退后两步,双手一拱,直接跪在了地上,拜服道:
“内江文英庙黄家第四十二世孙黄太然见过老祖宗!”
黄世信整个人就跟雷劈过般定在那里,指着黄太然张大了嘴巴一个字都蹦不出来,黄太然则站起来整个人就跟打了鸡血般激动地将那本黄氏族谱放开,翻到他折好的那一页掉过头指给他看。
黄世信看着那一页上记载着他和黄二爷生平的记录,喘着粗气不断地点头摇头,没想到啊,没想到啊,黄家一脉竟然流传了下来,尽管艰难,尽管曲折,却也流传到了2021年的未来。
他默默地坐回为板凳上,翻看着那一页页犹如记录着血泪的家族历史,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这个黄家的当家人。
“老祖宗!自从那天碰到了你,我就害了心病,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不晓得这几天我是啷个过来的,那天我听说有人跳江,一想就是老祖宗你,我当时悔啊恨啊,好几天都没吃饭,这以后我每天都去沱江河边找你,天天找,夜夜找,这不昨晚上就看到了你,看到你完好无损地被120拉走,我就晓得警察一定会上门去问候,我就雄起个胆子过来找你,万幸让你老人家脱困了。”
黄世信听得头皮发麻,脑袋嗡嗡地炸响,黄太然兀自还在那里唠叨,一口一个老祖宗的,黄世信连忙举手道:
“别喊这个名号,老......太然公,你以后就以少贞称呼我即可。”
“那怎么行,礼不可废,老祖宗,你可是我黄家几百年来唯一称得上英雄的人物,我们黄家,传自战国春申君一脉,历经千年而不衰......”
黄世信听得翻白眼,这显然是后人往自家脸上贴金了,其实黄氏一族顶多能追溯到有宋一代的黄庭坚,再往上追就是强行朝名人身上靠了,于是他断然打断道:
“那以后这龙门阵就没法摆了,你若心中实在过不去这道坎,咱两便平辈论交,你只需呼我少贞,我且叫你一声太然如何?”
“那怎么行,老祖宗,我......”
黄世信扶着椅背站起来,神色中透着无奈与悲凉,叉手冲黄太然施礼道:
“太然,你能从族谱中查到我,自然知晓我并非今世之人,对你来说,我亦不过是历史中的一段记录,我且问你,那日你所述川人被屠,大明覆灭,满清入主,衣冠沦丧可是事实?”
黄太然盯着黄世信的双眼,点头道:
“当然是真的。”
“那你能否助我一臂之力,逆转乾坤?”
“自然是要帮的。”
“那好,今日我便先问一句,那时闯献在内,建奴在外,如何剿灭?”
黄太然被黄世信问地一愣,在与黄世信默默对视良久后,他一拍脑门,咚咚咚地跑上楼去,一阵翻箱倒柜后,捧着两大摞书从楼上跑下来,将书往桌面上摊开,指着封皮上的满清大员画像道:
“此人虽是满清大员,但当时的情形和老祖宗......老祖宗所处的情况差不多,他的立场我们暂且不予评价,但内中政略、谋算、疆场竞斗之计,却都是实用的东西,此人又被成为近代最后一个完人,被近现代两位最具权势之人推崇,堪称著名的政治家、军事家、文学家。”
黄世信闻言大喜,接过一本便翻开阅读,得亏黄太然心细,拿出来的《曾国藩智慧谋略大全集》是繁体字版本,见黄世信在台灯下细细研读,他便去找了饼干、热了咖啡牛奶端到桌边,又放了一包硬盖中华、打火机及烟灰缸在他跟前。
有些东西,简直无师自通,黄世信看着看着这一套书就看入迷了,曾国藩27岁中进士,在满汉隔阂越来越大的满清官场八方来财、四面得助,一路上官路亨通都得贵人相助,太平天国如火如荼,满清八旗糜烂不堪,绿营更是成了双枪兵,不堪一击,眼看着满清那座大屋就快倒塌,曾国藩站出来组建湘军力挽狂澜,最后还攻灭了太平天国。
看到这里,黄世信不由的拆开了中华,抽出一根华子点上,一股比旱烟醇正了不知道多少倍的香味钻入他的肺部,他抽过叶子烟,那股味道十分冲,一口下去脑门心都晕乎乎的,但口中的过滤嘴香烟却让他舒缓了一下精神,二指夹住烟蒂,看了这烟一眼,黄世信继续埋头苦读。
他此时的心情是复杂的,太平天国的理念他不敢苟同,这种稀奇古怪的糅杂思想在黄世信看来简直就是数典忘祖,他不由掩卷反思当今圣上、李闯、献逆、建奴四家的优劣,好似在思想根源上,李闯才算得上与那洪秀全匹敌的人物,李闯的“开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深得人心啊,人心,谁能抓住人心,谁才是坐江山的共主。
那么,万民所向的李闯为何会败给了建奴?
不应该啊!
黄世信想不通,看黄太然已经趴在桌子上打瞌睡,也不便打搅他,便继续翻阅《曾国藩智慧谋略大全集》,期望从太平天国的失败中找到李闯失败的原由,可惜他找不到,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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