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他的妖力像是汹涌的浪潮,那么对方的这次反击,就如同末日般的海啸,遮蔽了天空,遮蔽了太阳,以吞噬毁灭一切的姿态,向着自己灭顶而来!
“啊!!!”
轰隆巨响声中,两股妖力撞击、轰鸣,将空中的雪花和地面的积雪全部炸飞,形成了一个真空的气场。
而祎祝仲康的身体,却惨叫着倒飞而出,右边飘逸宽大的袍袖如蝴蝶般片片飞起,露出了血肉模糊的半条手臂!
“怎么可能?”
“不可能,这不可能的!!”
场面虽然看着惨烈,但双方都知道祎祝仲康其实并没有受到多大损伤。
相比于八尾妖狐那坚韧的近乎变态的妖身,这点伤势就跟人族平地上摔了一跤,蹭破点油皮没什么两样。
但祎祝仲康心里的震惊,却是无法言喻!
“这是,这是涂山白蘅的气息!”
他抬起胳膊,用力嗅闻着拳头上残留的妖气,那熟悉的冷傲,那凛然不可侵犯的疏离感……
没错,一定是那个女人!
心里越是肯定,祎祝仲康望向许乐的眼神就越是骇然。
“她,她居然肯把自己的妖力传给你?”
“为什么,为什么?!”
“青丘三族五姓,狐族万千天才,她为什么最终居然会选择了一个人族?”
“难道她想把青丘千万年的基业,还有南方妖族妖主的宝座,统统交在你的手上?”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之前他也想过,许乐算什么东西,但那时候他对于许乐的态度只有轻蔑。
而这一次,却是惊骇!
许乐依然没有理他,鼻腔中猛地喷出两股鲜血,但眼神却更加的坚毅。
涂山白蘅的妖力和神秘光团的撞击越是厉害,逸散而出的妖力就越多,而他能够借用的力量也就越多!
刚刚的对拳已经证明,九万年天狐道的精纯妖力,即便只是逸散出很少一部分,也足够许乐受用不尽。
如今,他终于不再是那个需要被人保护,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手上的孱弱人类。
如今,许乐终于拥有了站在前面,面对强敌决死一战的资本!
他要抓紧时间,尽快杀死那个男人,谁知道自己这副身体还能在那两股力量的冲突下,还能再坚持多久。
无声无息的,许乐的身影在漫天落雪中变得虚幻起来。
天狐舞!
还是天狐舞!
但有了庞大妖力的支撑,许乐的身法已快到似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这一次,祎祝仲康再不敢怠慢。
他睁大眼睛去看,甚至还仓促的给自己加上了一道提升精神与视觉的咒印。
但他依然只能看到眼前的光线扭曲了一下,下一刻,那个小小的拳头,就在视野里飞速的放大!
轰!
躲不过,就只能硬拼。
祎祝仲康毫不犹豫的用出了全部妖力,比方才不知剧烈了多少倍的气爆在两人之间猛然爆发。
山崩一般的巨响,让整座后幽皇宫都在响声中摇晃!
气爆中,两个身影同时抛飞。
这一次,八尾妖狐的全部修为终于占据了无可争议的上风,祎祝仲康只不过飞出一丈之外,便凌空一个倒翻,稳住了身形。
但许乐却是弹飞数丈,直到身体将一块太湖石撞得粉碎,才摔倒在地上,被碎落的石块埋住了小半个身子。
噗!噗!噗!……
几声轻响,几缕血线从七窍中喷了出来,不知是被外力压迫,还是受到许乐强烈杀意的催逼,两股力量排斥的更加剧烈,连带着许乐的血液也似乎要沸腾起来。
“哼,我说过了,你救不了她们,你,还有你们,都要……”
“啊啊啊啊啊啊啊……!!!”
刺耳的尖叫突然打断了男人的话,祎祝仲康惊愕的转头看去,许乐却挣扎着爬了起来,嘴角挑起一丝得意的笑容。
从一开始就被咒印封住五感的狼小鹿,头上的灰色咒印不知在什么时候悄然破碎。
刚一从封闭的咒术中解脱出来,狼小鹿就开始拼命的尖叫。
她一向表现的冷静,坚强,看上去比鹿小狼更像一个称职的姐姐。
但只有跟她亲近的人,才能了解到她坚硬外壳下,小心保护起来的那颗脆弱的心。
此刻,她就像一个被关在黑屋中无数年,快要被孤寂与无助弄疯了的女孩一样,开始用尖叫的方式宣泄心中的恐惧和压力。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找回与世界的那一丝丝联系。
“姐姐,公子,你们在哪……”
这句话她不知道在那个可怕的环境中叫了多少遍,叫的声带都已经撕裂,喉咙中满是血沫。
但这一次,她突然就看到了许乐,看到他满脸是血的从碎石堆里爬起来,却在对着自己得意的笑。
“公子……”
许乐果断的打断了她,抬手指着鹿小狼的方向:“先救你姐!”
当狼小鹿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到濒死垂危的姐姐时,立刻惊叫一声,向那边跑了过去。
“你刚才是故意的?”
祎祝仲康皱眉看着那个人族男孩。
在自己的防守之下,除非用这种声东击西的办法,否则他根本就没有接近狼小鹿的机会。
更别提击破封印她的符咒!
许乐依然没有理他,你问我就要说?凭啥!
但其实他真不是故意的,只是单纯的打不过,就努力改变了一下被炸飞的方向,在经过狼小鹿身边的时候,顺手破除了那道简单的封印。
短短的三次出手,却让他深深感受到涂山白蘅妖力的恐怖。
要是拥有这些妖力的是她而不是自己,恐怕眼前这什么祎祝氏的杂碎再来一百个,也不够她一指头杀的吧?
可惜自己却只能使用一小点儿逸散出来的妖力,而就凭这点点妖力,显然拼不赢对面这个衰货。
怎么办?
天狐舞?
不行,单纯的天狐舞只是身法、步法和心法的结合,并没有多么厉害的攻击招数,而那些真正厉害的战法,自己还没来得及学。
剑术?
倒是跟文鸳交手的过程中偷学了一点,但文鸳都不是那个男人的对手,自己又怎么够看?
至于刻在锁链上的青丘九术?
不好意思,白姨没教,自己又看不懂上面的妖族文字,一个都不会用!
啊啊啊啊!!!
许乐快要疯了,比高考时面对最后一道十三分大题愣是想不起解法还要难受。
手指插进发根,用力抓挠着头皮,这是他两世都有的一个小习惯,总觉得抓挠头皮能让思维变得更加迅捷一些。
那自己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是可以搏一搏的?
等等,
……儒术?
跟着涂山白蘅学习修行的这段日子,老家伙汪鸿卓每天都会过来旁听,而自己这种雁过拔毛的性格,倒也确实从老家伙嘴里套出了不少儒家符术的奥妙。
但是在今天之前,许乐一次都没有施展成功过。
根据老家伙的说法就是,第一,心境未到,说白了就是许乐还没有找到自己的道,没有修行的动力和坚定的道心。
找到了这种动力,就有了道心,也就明白了自己所要践行的大道。
这,就叫入道。
而另一个原因就是,他还没有足够的修为。
要想有足够的修为,就要有道心,就要入道,而入了道,修为才能一日千里,精神与意志才能沟通天地间广袤丰沛的元气。
这本就是一种相辅相成的关系。
许乐看了看对面的男人,又看了看周围的几个女孩。
笋儿像一只受惊的鹌鹑,瑟缩的躲在石头后面,露出一双担忧的眼睛,里面还噙着泪花。
鹿小狼已经被妹妹放下来了,平躺在雪地里,身下垫着从军汉尸首上扒下来的衣服。
莫文鸳并排和她躺在一起,虽然四肢的关节都被打穿,血流了一地,但她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似的,只顾着扭头,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这边的战局。
狼小鹿顾不上她自己,虽然化成了人形,但依旧**着身体,蹲在雪地里一边哭,一边颤抖着给姐姐和莫文鸳处理伤口。
目光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这片梅园,和梅园外面黑沉的天空。
天空下,是勾心斗角的檐拱,和错落起伏的殿顶,一簇簇,一排排,一片片,绵延向远方的地平线,一眼望不到边。
像一张张无尽的网,层层捆缚着自己。
它们,还有居住在里面的他们,都想把自己困死,闷死,杀死!
“招数都用尽了吗?”
祎祝仲康在发现自己全力之下,可以稳赢之后,再次变得从容高傲起来。
上位贵族的优雅,永远只属于拳头最大的那个。
“哼,没意思,涂山白蘅要是知道你这么废物,也一定会后悔把毕生的妖力传授给你吧?”
“做好准备吧,可怜的人类,我先把她们解决掉,然后就带你走。”
从刚才起就一直沉默的许乐,在这时突然回应了男人的话。
“你也要杀我是吗?或者把我交给你身后的那个人?”
“为什么呢?我没招谁也没惹谁,我也从没有起过要害谁的心思。”
“我就想好好活着,凭力气干活,凭本事吃饭,哪怕是做个农夫、货郎、渔夫也行啊,为什么你们就非要杀我呢?”
男孩的声音不大,不像是说给谁听的,更像是喃喃自语。
但这时候梅园里本就安静的过分,除了雪落声,就是许乐絮絮叨叨的低语声。
所以他的每一个字,每一个音节,都落入了周围几人的耳朵里。
“只是想活着而已,很过分吗?难道老天让我生下来,不是为了要活下去吗?”
“怎么就特么这么难呢?!”
他的语气开始出现起伏,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心中蕴积已久的怨愤如火山般喷薄。
而他的右手,抬了起来。
伸出食指,像是前世无数次在公司会议中,在白板上写字一样。
唰唰唰唰……
写起字来!
写的什么,许乐没有刻意,随心所欲,凤舞龙飞!
然而祎祝仲康却突然愣住。
他听到那个男孩还在那里絮絮不停的念叨:“好吧,既然你们都要我死,我的叔叔、婶婶、兄长、臣子,认识的,不认识的……你们都要我死,是吧?”
“我就偏偏不死!”
“我倒要看看,老天生我,两世为人,究竟天意如何!”
接着,祎祝仲康看到那个男孩开始写字。
没有纸,没有笔,没有灯烛,没有墨。
然而,他就那样凌空写了起来……
天穹为纸,伸手为笔,星辰为灯,风雪为墨。
神游物外,状若癫狂!
刚然起笔,满园的天地元气卷集着漫天的白雪,便朝着那男孩细长的食指,蜂拥过去!
上位狐族,最喜附庸风雅,对于人族的文化,可以说了如指掌。
祎祝仲康顺着许乐的手指看去,一下就呆住了,下意识念诵出口。
三尺龙泉万卷书,
上天生我意何如?
刚刚两句,却是许乐郁积已久的怨气。
男孩像是在问人,问天,也问他自己。
贼老天,你特么到底想我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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