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我和郑恩培一千一万个不愿意，考察小组还是如约而至了。
是海城分公司的总经理带着童黎芳亲自去机场接人的，剩下的其他中高层领导在公司早早就做了准备，在公司门口拉起了横幅，并且一早就坐在了会议室。
“各位领导、同事，考察小组的领导还有五分钟到达公司，请大家做好接待准备。”
童黎芳在群里发了信息，大家立刻匆匆忙忙的准备，早早的签到入场，做好了会议准备。
我选择了一个最不起眼的位置坐下，这种会议像我们这些员工不过就是来充数的罢了，最好是不要坐在显眼的位置，以免不能摸鱼。
“全体起立，欢迎考察领导小组！”
收到讯号之后，我们全员起立，鼓掌欢迎。
第一个进入大会议室的，就是周海迪，一个五十出头的男人，两鬓的发际线已经有些灰白了，个子不高，一副精瘦的样子，从面相上来看，是一个十分和蔼的老头模样，不像是大家传说中的那么可怕。
“行了，坐吧坐吧！大家不用弄这些形式主义，我们这次来分公司也是为了了解这边的基本情况，业务的发展情况以及管理模式。希望集团总部继续为分公司供优质服务，未来共同探索新项目，寻求新合作，实现双赢局面。”
果然不出所料，这个周海迪一进屋就是一顿大空话，嘴上说着不搞这些形式主义，办一点实事求是的工作，但是却对我们的阿谀奉承分外享受。
接下来就就是冗长的会议时间，分公司的领导们分别针对各部门的业绩做出数据汇报，然后总部的考察小组根据汇报做总结。
会议整整进行了一个上午都没有完，中午的休息时间暂停了会议，让大家先去吃饭。
“周总，各位领导，我们在楼下的餐厅准备了一些便饭，咱们先用餐，下午再继续会议？”
因为整个接待工作都是行政部门负责的，所以中午的用餐也是她去操办。她带着领导们去楼下的餐厅吃饭，我的午饭也只好自己解决了。
“姐姐，辛苦啦！”
我偷偷的给她发了个微信。
她回复我一句：“你好好吃饭。”
下午会议继续，其实大家的汇报时间并不长，但是领导的简单讲两句几乎是延续了好几个小时，我坐在后面都有点忍不住打盹，忽然周海迪问了一句：“对了，咱们项目的林柯，是哪一位同事？”
所有人的目光刷的一下聚集到我这里，本来犯困打盹、频频点头的我，猛的一下清醒过来。
“怎么了？”
我慌张的擦着嘴角流出来的哈喇子，嗖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那一刻，我简直是经历了巨大的社死瞬间，恨不得立刻坐上火箭离开地球。
“呵。”周海迪不明情绪的哼笑了一声：“你就是林柯？”
我立马点点头，规规矩矩地回答：“是，我就是林柯，周总好。”
“嗯，你之前参赛的时候，我关注过你，你的方案创意做的不错，我给了你一个高分呢，你应该是拿了不错的名次吧？”
我心想当时宣布结果的时候，你不是也在场吗，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但领导在大会议上抬举我，我也不能不识抬举，只能笑着感谢：“是的，拿了个小名次。其实方案还是有很多不足，还要多谢周总，愿意给我们年轻人这样的机会。”
这些捧臭脚的话，对于任何一个人都格外受用。
其实我不是一个喜欢溜须拍马的人，这些话都是童黎芳提前交给我的，她说考察小组在来之前就已经联系到她，侧面的打听过关于我的一些问题，她猜测到时候领导免不了要找我问话，有些话术还是要提前做准备。
只是没想到他居然直接在大会上就cue到了我的名字。
“年轻人朝气蓬勃，创意新颖，才是公司的希望嘛！有时候反而是职场干久了的老人，除了吃老本，对公司也没有其他的贡献了……公司一向是非常愿意给年轻人自我展示的平台和机会的，你们也要好好加油。”
周海迪并没有把话说透，但是这短短几句，虽然看似是对我的夸奖，但是大家都不免把心思猜测到了裁员的问题上，一个个面面相觑，各怀心思。
我也心里咯噔一下，看来这裁员确实是势在必行了。
想到因为他，郑恩培可能会离开公司，我对他的好感度瞬间降为负数，没忍住开口说：“周总，您这话我并不是完全赞同。”
我这话一出，大家的脸色都变得格外难看。
尤其是童黎芳，不停的给我使眼色，让我别再说了。
因为这些话根本就不在我和她排练的话术范围内。
但是为了郑恩培，我还是没忍住直抒胸臆。
“哦？你说说看。”
没想到周海迪也不生气，反而还反问我的观点。
我心想这是你问我的，可别怪我什么都说了。
“我只是表达一下我浅薄的看法，我觉得公司的老员工虽然在创意上有所局限，但是他们一步步淌出来的工作经验非常宝贵，也值得我们刚入行的年轻人多多学习，我们的创意虽多，但是在项目整体策划上考虑的细节就会有很多缺失，公司虽然需要年轻血液，但是也不能摒弃前辈的经验。”
会议室格外安静，连分公司的总经理都紧张的皱起眉头，直看周海迪的反应。孙奕阳、郑恩培、童黎芳和张瑶，一个个都看着我，我知道他们心里一定在想，这个蠢货怎么什么都敢说，胆子肥了吧？
“周总，小林他是个新人不懂事儿，心直嘴快，时间也不早了，咱们还是继续进行会议吧？”
还是童黎芳率先反应过来，打破了会议的僵局。
“没事，我觉得小林说的不错，挺有自己的见解。”周海迪城府极深，他的脸上根本看不出情绪，反而是问：“对了，小林，你是哪个组谁带的兵？”
一句话，把我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打灭了。
其实我想，周海迪应该早就知道，我是郑恩培的手下，他是故意问的。
既然郑恩培都能知道，这次来分公司带队的人是他，难道他作为一个副总裁，还没有办法知道郑恩培的情况吗？
“是我。”郑恩培主动站了起来。
周海迪还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样子，蛮惊讶的看着他：“我说呢，原来是恩培的兵啊！和你一样，敢说敢做，好！”
“我可不如小林，周总您别抬举我了。”
郑恩培说话语气怪酸的，任凭谁听都觉得是在嫉妒我的才能似的。
周海迪笑了，也没多问，只是说了句：“你也是公司不可或缺的人才。”
这句话谁也听不懂是什么意思，毕竟大家都知道，郑恩培极大可能是裁员名单里的第一个。
“好了，会议也进行的差不多了，考察工作也不都是看大家今天在会议上呈现的这些数据表现，我们班子还会在这几天里进行私下的谈话、考察，大家散了吧，都出去好好工作。”
行政部门按照会议安排结束了这次会议，然后通知全体参会人员一起去公司前台合影。我们出会议室的时候，周海迪一直等着大家先走，直到郑恩培出现在门口。
“周总。”
看到躲不开了，郑恩培还是停下打了声招呼。
“恩培，好久不见。”他抿嘴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好久不见。”
我回头，看到他们两个人在谈话，也看出了郑恩培的尴尬，急忙上前解围：“周总，郑总，这边请。”
听到我的声音，周海迪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了句：“小林，好好干！”
然后独自一人朝着合影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