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哥。
司徒易晟原本正忙于处理叛乱的后续事宜,却突然听闻兄长因为陷害皇后一事揭穿,被父皇流放的消息,立时匆匆赶了回来。
五皇子府内,如今早已一片人荒马乱,侍妾们难抑的花容失色,哭个不停,下人们更是各个如丧考妣,惊慌难安,因此越发显得此刻端坐桌前,兀自饮茶的男子格格不入。
司徒易昕一身素衣,指尖捏着一只润瓷浮纹茶盏,神情淡漠的样子,仿若外间的一切嘈杂,都与他无关,仿若那个即将被流放异乡的人,不是他一样。
五皇兄。
司徒易晟再次唤道。
司徒易昕仿佛早已预料他会出现,甚至没有抬头看他,只淡淡道:六弟是来为我送行的吗?
事情我都听说了
司徒易晟道:我现在就去找父皇,向他求情,让你留在京中。
他说做就做,当即就要大步往宫中而去,却被司徒易昕冷冷唤了住:不必了。
司徒易晟听出了他语气中的疏离,脚步顿时一滞,不解道:为何?幽州虽然不似二皇兄被发配的地方那样苦寒,但到底也远离京城,诸多不便,而且五皇兄你这一去,恐怕就再没有机会回宫
那对六弟你来说,岂不是更好?
司徒易昕抬手为自己斟了一杯茶,仍是头也未抬,漫不经心的样子,仿若谈论的不是自己的命运,而是无关紧要的其他人,紧接着他语声一顿,字里行间却是毫不犹豫的泄露出几分阴阳怪气:你我既为同胞兄弟,六弟你在我面前,就不必如此假仁假义了。
五皇兄何出此言?臣弟不明白。
司徒易晟被他口中毫不留情的假仁假义四个字一刺,饶是他脾气再好,也不由的面色一沉。
不明白?
司徒易昕唇角挑起一丝讽笑,道:如今二皇兄被发配边疆,四皇兄双腿残废,我也被流放幽州经此一役,宫中能够有机会被立为储君的,就只剩下六弟你和八弟了。
司徒易晟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争那个位置,我以为五皇兄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司徒易晟沉声道。
一国之君,高高在上,天底下所有的人,都对你唯命是从,生杀予夺,任你主宰这样一个位子,六弟你真的不想要吗?
以己度人,对司徒易昕来说,这就是他想要的,所以,在他眼中,从始至终,他的同胞兄弟,也定是如他一样,如这世间大部分争权夺势的人一样。
我不想。
却听司徒易晟毫不犹豫的给了他否定的回答。
司徒易昕对他这样的回答,似乎也不惊讶,他只是撩了撩眼皮,明显并不相信他这番冠冕堂皇的说辞。
事到如今,自然是任由六弟你怎么说都行。
他冷冷勾了勾唇,仰头,将杯中茶盏一饮而尽。
司徒易晟深深看着面前心灰意冷的兄长,他没有再解释他对自己的误解,只是道:既如此,五皇兄保重。
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而去。
司徒易昕执杯的手势一顿,继而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极好笑的事情一般,大声笑了起来,然后,那笑声突然一息,男人的脸上终于撑不住方才装出来的淡然,一瞬尽是颓败与戾气,手一扬,桌上的茶盏,便被他尽数扫在了地上。
一片狼藉。
——
陛下,六皇子在外求见。
贺公公来报。
吴帝就着茶水,刚将一枚丹药服下,勉强压抑住了体内翻腾的痛感,然后方哑声道:让他进来。
儿臣参见父皇。
司徒易晟向他请安道。
免礼。
吴帝叫了起,语气温和的宛如世间寻常父慈子孝:这次平息叛乱,你做的很好,想要什么奖赏,跟父皇说。
面对他的亲近,司徒易晟却是一如既往的淡漠,道:叛乱能够平息,乃是五皇兄洞察先机,儿臣只不过是帮着出了些蛮力而已,父皇若是真的要赏赐的话,就请收回成命,免了五皇兄流放之苦。
你是来为昕儿求情的?
是。
司徒易晟承认道:五皇兄固然有错在先,但他并未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不可挽回的事情,还望父皇看在他这次救驾有功的份上,能够饶过他这一次。
没有作出什么大逆不道、不可挽回的事情?
吴帝闻言,却是低低一笑,带出几声不可抑制的咳嗽:你可知道,行儿这次逼宫谋反,他本可以在事情发生之前就阻止,但他却为着令行儿再没有争位的可能,故意任由他做出此等忤逆之大事,然后又特意在朕生命和皇位遭受威胁的时候,恰到好处的站出来救驾,好让朕能够因此对他更加重用,以谋夺太子之位。
他语声一顿,喘息了几下,紧接着继续说道:还不止这些,朕方才才知道,就连之前寿宴之上,那些刺客,也是他派人假扮的,为的就是栽赃到行儿的头上,令他同诚儿自相残杀,好叫他二人鹬蚌相争、两败俱伤,然后,他便可以顺理成章的坐收渔翁之利。
刺杀之事后,他便命刑部彻查此案,就在刚才不久,刑部侍郎将调查而来的结果,呈到了他的案头。
司徒易晟听着这些事情,一时也不禁有些沉默。
对于兄长的野心,他是知道的,但他没有想到,在背地里,原来他竟做了这么多事情。
他无意评判兄长这样做,是对是错,毕竟,他没有资格,而且,事已至此,再说这些,也没有什么用了。
朕知道,你先前觉得朕对昕儿的处罚过重
吴帝觑着他的面色,趁机道:但相较于他的所作所为,朕只是将他流放,已是对他仁至义尽,而这一切,朕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朕知道你心善,更知道你会为了兄长求情,所以,哪怕他犯下种种罪责,朕还是特意对他网开了一面,留下了他的性命。
吴帝言辞恳切,一片拳拳爱子之心,近乎期待的等着司徒易晟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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