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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神明之物11

    画面真实,带着强烈不祥的暗示。

    她的心痛过之后,因为不安开始颤动不止。

    须臾,月亮变成了猫——或者是猫变成了月亮。

    眼前身陷战局者,无不停下动作,仰脸细观,就连急逃的鬼士方亦不外如是。

    小爻在发怵中摔落一地鸡皮疙瘩。

    眼前所见,巨大的惨白的月亮里,黑猫舒展身子,头衔尾绕成一圈,正围着月的轮廓慢步。

    它离人间是如此遥远,叫声却清晰可辨,教人实在一头雾水,闹不清它的真身到底在何处。

    谦师父飞到她身侧,一把攥紧她肩头,低声警告道“宁神,静心,这是幻术。”

    “幻术?”

    谦师父声音方落,月亮里的黑猫欻然摆正身体,肥胖的脸庞将月盘一整个占据,张大嘴,龇出尖锐的长牙,卷起粉色的细舌,嗷叫声从天而降,声浪如白花高扬的海啸,直愣愣地扑向所有人。

    小爻这才看清,黑猫没有眼睛。

    她终于意识到下午的相遇并非偶然,而是一种很有深度的预谋。

    月光不复,苍穹混沌一片,车府的院内闪跳入无数猫影。

    在瞎猫强大的幻术感召下,这些生灵的野性被完全唤醒,开始肆无忌惮地扑向高处,跃起的身姿如箭如弹,好像插了翅膀会飞一样。

    它们行走于云端,有如行走在地面,战斗中没有任何知觉,拼尽全力朝鬼士方与牵月族比划出尖牙利爪,全程忘情扑杀,压根不计死活。

    不一会儿,天空下起血雨,有些来自猫,有些来自牵月翼人。

    一轮全新的厮杀被一场有悖常理的幻术赋予了全新的战斗意义。

    每一只不顾一切的猫在死后都从云天坠下,轻乎乎化作一片枯朽的落叶,可命殒的牵月族人,坠下来后,却只能用生血与肉泥谛造出接二连三继成片的坟坑——这方是真真实实的离世。

    墙角,小爻看得瞠然自失,逐渐四肢发僵,胸口发胀,不敢动弹。

    “师父,”半晌,她颤微微地开口,“世间厉害之人真是层出不穷,从前我眼界太浅,居然以为自己这般就已经不错了。”

    身旁的谦师父抿着嘴没有说话,目光牢牢紧锁着瞎猫。

    小爻看清,那双慈爱的悲目里此时分明蓄着银光。

    就好像,他望着的,是他的熟人。

    鬼士方拉开巨大的黑色斗篷,露出讨嫌的老脸,用惊人的音量与唬人的气势大喊道“何方妖魔在此作怪?速速报上名来!”

    “吾名同人,乃九墟圣主座下护法。”瞎猫语调轻佻,慢悠悠地说。

    “鬼某与九墟洞府素无怨仇,何必坏吾好事?”鬼士方一面用迅不眨眼的术法攻盾着反复扑杀而来的猫,一面激动又略显狼狈地质问。

    瞎猫嘴角一扬,笑意饱含轻蔑,“这只是生意,你是生意的绊脚石,仅此而已。”说完这话,站将起来,耸起后背,像一座小山,锐利地叫了一声,像发号师令。

    更多猫影扑向鬼士方,他终不敌,任由它们残忍地撕拉着身上的皮肉,缓缓闭紧双眼。

    很快速的,如鱼群分食,猫群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分食成一堆新骨。

    回神,四周已经不见任何残敌,不管是天上,还是地下,猫群通过一场痛快地扑杀,用令人惊心的决断、狠辣与速度,灭掉了众人灭不掉的棘手的敌人。

    结束战局,瞎猫跳出月亮,巨大如一艘画舫,趴在歇山上,四脚向内收拢,尾巴一直垂到地面。

    在一道尾韵很长的嗥叫后,奉命于它的猫群统统化为落叶,扑簌簌自云天落下,如下了一场黄色的大雪,不过片刻,便彻底覆盖掉了院落地面满目疮痍与血水横流的惨象。

    最后余下一只猫,跳到鬼士方的尸骨旁,钻入斗篷,掏出一个锦盒,尾巴在空气中转了半圈后,弓身一跃,跳到瞎猫身侧,献上盒子,瞎猫满意中邪气盈盈地牵起嘴角,很快那只猫也不见了,化作另一片枯叶,随风旋转而落,来到了小爻脚边。

    大约盒中所藏之物,正是贼人趋之若鹜的宝贝吧?小爻寻思。

    车胜飞到屋脊上,接走了盒子,从背影看,他似乎经受了巨大的创伤,步调疲软,举手无力。

    “唔,”瞎猫舔着爪子说“今夜可真是大阵仗啊。”

    “多谢足下,酬金车某很快就会送去。”声音打颤。

    “不急,这事儿还没完呢。”瞎猫的尾巴在地面扫来扫去,清冷的声音中杂着十二月的霜片雪粒,“用异法脱身了——那个老家伙,真是狡猾至极。”

    车胜定定神,又递出盒子,请求道“既如此,东西还是交由足下保管吧。”

    “也无不可。”瞎猫立起身子,巨大的身影铺下来,轻而易举就占满了整个院落,“好好珍惜这段最后的时光吧。”说罢,用嘴衔起盒子,转身飞向月亮,半路上忽然又没了踪影。

    它一消失,幻术解除,天地乍然明亮许多。

    再抬头,东方已经泛红,原来月亮早已离开人间。

    真是精妙啊!小爻在心中赞叹。

    须臾,震师父回到他俩人身边。

    谦师父偏着头问“杀了吗?”

    震师父摇摇头。

    谦师父点点头,陷进沉思,目光洒向地面。

    “鬼士方究竟是何时逃的?”小爻问谦师父。

    谦师父依然凝望着地面,慢悠悠地回答“人越老越喜欢活着,越有法子活着。”

    震师父抿起嘴巴,抬起脸来,望着旭光,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

    另一边,车胜满脸痛苦地飞落地面,晨曦照在他的脸上,一夜过去,他至少老了十岁。一位身材颀长的家仆快步凑到了他跟前,面容与步伐都显得异常焦急。

    车胜抬头与之相望一眼,眼里没有了光。

    “老爷,不好了,”家仆着急地禀告“夫人与小姐不见啦!”

    车胜一怔。

    家仆继续说“家中各处全都搜查过了,并未找到夫人小姐,怕只是……”一顿,他抹了抹眼泪,“怕是已被贼人掳去了!”

    偏偏家仆揣测的声音刚落下,立马就传来迎青的呐喊,就在一墙之隔的不远处,声音充满恐惧与重伤的味道,听着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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