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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虎啸谷,被浓烟呛了快一个时辰的俾不掳总算听到雷声,率领着忠于自己的七千沙陀本族战士,以及一千党项骑兵,开始玩命向北冲锋,这关系到他能否坐稳沙陀大首领宝座的问题。

    当俾不掳的军鼓声传到李克用耳朵里时,这位十五岁便从军的沙陀人终于害怕了。四面八方全是自己的人马,却根本指挥不了,如同个靶子一般摆在这山包上等人屠杀。

    “向西跑,敢挡路者一律杀掉!”李克用焦急万分的下令。

    骑兵调转马头很快,可挤在一起的骑兵调转马头就慢得令人绝望。

    契苾爽已经与俾不掳合兵一处,向着山包冲杀,李克用还没逃出半里,而山下的李潼已经让士兵朝着西边靠近,不断用弩箭降低他们的逃跑速度。

    “天亡我也!”李克用向天大喊。

    “鸦儿快走,为父去挡住唐军!”一直沉默的李国昌突然爆发,带着亲卫朝北面杀去,想将李潼的弓弩手驱散,保护儿子逃走。

    俾不掳此刻士气正旺,李克用的后队,甚至中军都已陷入苦战,俾不掳对于这个想将自家置于死地的独眼龙恨之入骨,需要借他的头颅昭告沙陀诸部,宣布自己才是真正的首领人选。

    李克用的亲卫在不断减少,面对同样是沙陀贵族的俾不掳,这些士兵不敢挥刀砍杀,只能默默退到一旁,等待命运的裁决。

    本族战士不是俾不掳的目标,他只知道寻找李克用,誓要将自己的大刀砍在独眼龙脑袋上才罢手。

    “独眼龙,你别跑,俾善其之子俾不掳在此!”俾不掳大喊着往前冲。

    换做平时,李克用能空手将俾不掳打成猪头,可如今需要保存实力,以便东山再起,实在没精力与那毛头小子缠斗,只能默不作声地朝着西边跑,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终于,俾不掳在人群中发现了李克用,只因他那身盔甲实在太过惹眼,沙陀人都以黑色为主,偏偏这家伙非要弄些银粉涂在护心镜上,这就有些过分了。

    “独眼龙在那,随我杀过去!”俾不掳大吼一声,将横刀直劈向前方,一个倒霉的鞑靼人被直接砍成两截。

    李克用再也无法躲藏,被俾不掳发疯一样追着乱砍,肩膀,后背,甚至屁股上都挨了几刀,幸亏马跑得快,俾不掳使不上劲,要不就该搭灵棚了。

    李国昌被弩箭射得一脸绝望,扭头看见儿子被人追着砍,赶忙跑过来帮忙,却因为体型痴肥,马跑不快,反而越追越远。

    李克用觉着自己快不行了,肩膀那刀好像伤到骨头,握缰绳的手越来越无力,似乎随时都会掉下马去。

    “安敬思在此,何人敢来一战!”

    李克用眼睛有些湿润,眼前向他奔来的,正是自己的得力干将栗特孤儿安敬思。

    当日朔州之战,安敬思率本部西逃,不敢暴露行踪,只能沿着黄河岸边昼伏夜出。等行到此地时,被李潼的三声撼天雷惊动。安敬思在并州尝过撼天雷的威力,知道这是唐军的武器,由此推断李克用也在附近,便带着人马前来查探。

    俾不掳杀得正嗨,哪见过什么叫安敬思的玩意,抬手就是一弩,正中安敬思战马脖子,然后带着亲卫继续追杀。

    没想到失去坐骑的安敬思不退反进,硬是凭借一把长刀将俾不掳和几名亲卫挡住,硬生生让李克用逃了出去。

    “射死他,射死他!”俾不掳气得直接下马,抢过个亲卫的弩箭便朝安敬思射去。

    栗特人左闪右挡,居然连着避过七八箭,不远处,李国昌也带着人马跑了过来,俾不掳冲得太快,身边只有亲卫,根本来不及阻挡人马众多的李国昌,只能眼睁睁望着那老胖子屁颠屁颠逃走。

    “齐射!弄死这坏我好事的!”俾不掳大叫一声。

    十几只弩箭同时飞向安敬思,这次他再也无法躲过,身中四箭跪倒在地。

    .......

    夕阳映红天边时,战场上彻底安静下来。

    李潼指挥着道士不断为士兵包扎伤口,这一战左金吾卫确实损失过大!

    俾不掳带人抬着个伤兵来到李潼面前,指着木板上的人说:“一个人就挡住我追杀独眼龙的路,还是折了坐骑的时候。你看着办,能治就治,治不好就给埋了吧。沙陀军中好久没见这么勇武的人了,有些可惜。”

    李潼头也不回地开始检查伤口,顺嘴问道:“这家伙叫什么,要是死了,我好给他立块碑!”

    “安.....安......敬思......”木板上的伤兵突然开口,尽管声音很微弱,李潼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刘显,去找医官拿瓶金创药来,干净的麻布也拿几块!”李潼有些激动的喊道。

    安敬思,代州飞狐人,栗特孤儿。

    只有李潼知道,这家伙日后还有个名字-------战神李存孝。

    ......

    中和元年五月十五,煞北。

    中山王李潼率左金吾卫二千六百人,并党项千骑,沙陀少主俾不掳部七千众,与国昌父子战于虎啸谷北十三里。国昌大败,损兵七千三,仅率五千余众北遁。

    程举的脸色很不好,此战过后,左金吾卫损兵六百,光是盾手的伤亡就超过一半。

    “左金吾卫初立,不经大战不能成军,你该懂这个道理。虽说折的人有些多,但往后想要招兵却也容易些。去把死者的骨灰带上,当初我答应过他们,无论生死,皆要带回西谷。”李潼安慰道。

    “殿下,此战俘获战马当真不上缴军中?”程举有些不甘心地问。

    “不要,一匹都不要,俾不掳不是派人送来三千匹么,足够军中用的,那些缴获的就给士兵当军饷吧!”李潼很大方地说。

    俾不掳凭此战确立了自己在沙陀族中的地位,党项人则得到了一千匹战马和同等数量的军械。从表面上看,这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只有李潼明白,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

    并州,北城门城楼。

    武户升望眼欲穿地看着北面官道,距离左金吾卫主力北进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别说李潼,就连信使都没看见半个,并州以北似乎与世隔绝了一般。

    “督监,今日已晚,您还是回去歇着吧,只要收到中山王消息,末将定然连夜向您禀告!”张朝可劝道。

    李潼被定为反王的事,整个并州已经被有心人传得人尽皆知。张朝可暗地里也在思考,凭借区区两千多人该如何阻挡李国昌父子,莫不是那中山王虚有其名,早被独眼龙杀死在半路,连个报信的都没逃出?

    眼下被软禁的郑从谠似乎也回过神来,在节度使府不断叫嚣要武户升放了自己,否则就等着朝堂派兵来诛他九族。

    王陆为稳定军心,民心,不断在城中巡视,连汾州派来的小吏都被他扣住几个。

    “老张,跟你说过多少遍,别老末将,末将的叫,左金吾卫也是朝堂兵马,按品级,你还高了武某**呢!”武户升无奈地说。

    张朝可只是笑笑,没搭话,他现在的身份很尴尬,说是左金吾卫的人吧,没半点官职,说是并州军中的人吧,他带头把节度使给扣了。

    正想着往后该何去何从,却瞟见北面官道上有朵红缨一闪而过。以为是自己眼花,赶忙揉揉再看,这次确定了,那是军中特有的红翎信使。

    “捷报,捷报,殿下于朔州大破李国昌,杀敌七千,俘获无数,不日便将回到并州!”信使还没到城门,便扯开嗓子大喊,看样子一路压抑了很久。

    张朝可一屁股坐在地上,嘴巴张得老大:“七千,七千呐,那可是飞虎子亲自率领的骑兵!中山王难道有妖术不成!”

    武户升乐得眼咪成条缝,挠着张朝可的头盔大笑道:“听到没,听到没,殿下大捷,快去告诉王陆,让他多备些吃食酒水,待殿下回到并州好好庆贺。”

    去时步卒为主,走了整整七天,回来时全部骑兵,居然走了半个月。被军中伤兵及俘获的伤马困扰,李潼只能采取走走停停的策略,这导致并州的武户升差点带兵出城接应。

    “先让兵卒沐浴,但凡有发烧,腹泻的一律送到西谷暂住。”李潼可不敢把疫病带进并州城。

    “殿下,这么多战马,咱们得扩军吧?”武户升流着口水问。

    李潼点点头:“嗯,明日向相邻几县发出征令,但凡十六以上男子,体健无恙者皆可从军。”

    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李潼此时才深刻理解这句话的含义,看着桌面上堆成山的各种公文奏报,他很想直接放把火烧掉,免得见了心烦。左金吾卫只控制住并州城,连各县的衙役都没办法调动,原本驻扎在各地的河东军,逃的逃,跑的跑,连上山当响马的都有。程举送骨灰到西谷,一路上居然前后被人打劫三次,这他娘不叫北都,该叫贼窝。

    消失已久的常度适时出现,拿出一摞厚厚的文书放到桌上,恭恭敬敬地说:“并州下辖两郡七县所有属官皆愿奉殿下为河东留后,此乃各官奏表,另,原河东节度使郑从谠妻弟,河东行营督帅官徐勉于汾州称病不归,帐下一万八千兵卒皆为河东旧部,还请殿下早日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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