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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李潼的身份决不能暴露,敢在关中袭击皇族那是灭门大罪,响马头子一旦知晓,只会找地方埋掉几人,压根不敢想赎金的事。

    “对......某家是庶子,可你却不知晓,我家中就两男丁,如今兄长病入膏肓,又无子嗣,某家只需玩乐几月,便能继承家业。你说,区区三百石钱粮某家会拿不出么!若是今日你杀了我等,不但损失钱粮,指不定我那老父还会用家产求县公为我报仇。”李潼随机应变,将自己改为纨绔子弟。

    大胡子果然开始犹豫,右脚抬到半空又轻轻放下,皱着眉头思虑半晌,然后恶狠狠地说道:“今日且留你一命,待众兄弟夜里醒转再行定夺。”然后开始打着哈欠朝门外走去。

    苟且偷生说的就是现在,李潼活了二十多年,头次觉着死亡立自己这么近。冷汗已经顺着额头流到地上,也分不清是疼的还是吓的。

    赖宝笑嘻嘻地走进屋里,让人把李潼松开,然后抱着个陶罐道:“贵人英明,此事只你我知晓便可,今夜虽说会受些屈辱,总归能把命保住不是?”

    李潼捧着陶罐猛喝几口水,转头看到程举等人还被绑着,又赶忙上前解开。几人相对无言,只能靠在墙上假寐,等待黑夜的降临。

    响马们在南山昼伏夜出,生物钟基本颠倒,白天一个个死气沉沉,到了晚上跟吸了摇头丸似的又蹦又跳。兴许是怕官兵见到火光,只打了两只火把便将李潼一行拉到山阴处。然后开批斗会似的,又给反绑上。

    “昨夜就是这几人伤了咱弟兄,又在山里放火耽搁咱们,得亏赖宝带人将他们擒住,要不咱还真不知上哪找这帮子肉狗。咱们山寨这几月没啥油水,本想着趁山下丘八调到别处大干一票,没成想还折了二十几个兄弟。尔等说说,咱们对这肉狗是杀是剐?”大胡子阴沉着脸询问。

    底下小喽啰们一阵骚动,有说砍脑袋当球踢的,有说切片做烤肉的,甚至还有几个心理变态的提议将李潼做成兔爷,也不知道饥渴到什么程度。

    “先莫要砍砍杀杀的,大伙上山不就是为吃口饱饭么?如今现成的钱粮摆在面前,尔等还打算埋地里干等是咋地?”赖宝站出来大声回应,顺便介绍了李潼的假身份。

    响马们都是些暴躁性子,互相之间毫无感情可言,死去几个对他们而言无关紧要,但提到钱财就没那么好糊弄了。

    “说了半天,这肉狗是谁家公子哥,宝爷莫要被骗了!”有响马站下边乱喊。

    “某家铺子是东市盛昌隆,家住永宁坊,门前有株大梨树的便是。”李潼大着嗓门解释,那是李渲的铺子,七八个皇亲参股,挂在管事名下,李潼陪着逛过两次,响马们就算过去打听也能糊弄过去,甚至还能引来官兵解救。

    “可是专卖西域货物的那家,屁大个银盘就敢叫百十贯钱的黑心铺子?”有去过长安的响马大声询问。

    “没错,门口摆着的紫花玛瑙杯,六只就得千贯,耶耶路过连大门都不让进,愣是给赶出来的。”另一个响马有些愤愤不平。

    李潼则满脸堆笑,冲着响马们大呼:“对对对,就是那间黑了心的铺子,被家父经营得还算体面。下次,下次您来,我定送只金包银的酒器给您。”

    长安东西两市代表了生活中的两个极端,西市是个人就能摆摊卖货,价钱也便宜亲民。敢在东市开铺的,身家都是万贯以上,来来往往全是些权贵土豪,响马们敢进大门直接撵人。

    话说到这份上,大胡子已经信了七成,剩下的便是派人查探便可。于是乎,响马头子大手一挥,豪气冲云地道:“好,稍待几日,等风头一过,咱们就送信去那黑心铺子,这次非弄回个八百石钱粮不可,让弟兄们也过个肥年。”

    李潼暂时没了性命之忧,但也没了自由,响马怕他越狱,直接给关到个一丈方圆的山洞里,别说睡觉,就连拉屎都有人时刻盯着,弄得程举暴怒不已,打算一头撞死以保清白。

    能够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拉出三百人马的家伙并不是蠢货。

    响马首领大胡子,硬是按兵不动缩到山寨里呆了整整七天,直到夜里再也见不到巡山火把,才放出少许探子扮做猎户外出。

    快闷出病来的李潼被拖到大胡子屋里,在刀剑相逼下写出封求赎信,并在响马头子的再三检验之下,方才画押密封。

    “寨主此计甚妙,咱们找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将信扔到盛昌隆铺子里,待钱粮准备妥当,再令他送上山来!”山寨二当家马猴脑子不好使,什么话都敢说,被大胡子踹了一脚。

    “蠢货,送山上不是被人把老窝都端了么,你这几日往西边无人处寻个山头,钱粮送到那去,令人四周查探,待夜里无人时再派人取回,这样才叫神不知鬼不觉。”大胡子洋洋得意地拍了拍桌子。

    对于响马而言,粮食比钱财更重要,尤其这关中,粮价一日三涨,再多的钱财也填不饱肚子,这也是李潼能存活下来的原因。

    赖宝一脸媚笑地附和:“对,寨主甚是高明,倘若咱们受了钱粮,再找些人马上山,如此到时指不定能如当年的瓦岗寨一般!”

    李潼认为赖宝这种人太有心机,明明是件简单的绑票,非要往造反方向硬扯,看来不是个善茬。尤其此人明明知道自己身份,却千方百计帮着隐瞒,其中一定有问题......

    “没甚好说的,连军弩都有,这还不是反贼?你回去告诉卢携,耶耶没事就会上长安告状,兵部管不了的就去朝堂,不信他不给个交代。”李渲此时正大发雷霆,身上缠满了裹伤的布条。

    “回殿下,上至神策军,下至蓝田卫,官兵民壮近三千人马,在南山整整搜寻七日,莫说贼人,就连山兔也给吓得远遁百里,您让下官从哪把中山王找出来?为此事,就连陛下都亲自下令严惩,朝堂已处斩蓝田县令以下一十二人,您可千万别再闹了,再这么下去,怕是连田阿父都有些挂不住脸面!”卢携的贴身秘书温季修站在一旁冷冷地说。

    田令孜这三个字给李渲带来的只有恐惧,转头望望自己的三个儿女,他只能哀叹一声,挥挥手示意送客,他现在住于长安十六王宅养伤,实在怕被掖庭不明不白的弄死。

    温季修尚未出门,脸色便开始大变,宫墙上摆放的巨鼓忽然有节奏地敲响,紧接着长安诸门也开始响起相同的鼓点,李渲正打算细听,鼓声忽而停了,这时温季修才轻舒一口气,面色如常地走出。

    “管事,快去问问大宗正,到底出了什么事,我怎觉着那鼓声像是警君鼓,莫不是吐蕃又打过来了?”李渲躺屋里大叫。

    不大会功夫,管事回报,大宗正鲁王宿醉未醒,但府中仆役表示未接到任何战报,想必是宫中误敲。

    “误敲!!!”田令孜可没这么想,刚才要不是自己及时阻止,想必会让睡梦中的皇帝听到。黄巢杀了张璘后,在东南如入无人之境,连破申、光、庐、寿等一十三州,淮南节度使高骈临阵畏战,收缩兵力躲进扬州,任凭盐贼大摇大摆从运河北上。

    “速去告诉卢携,倘若陛下知晓,他全府上下都要死绝!”田令孜气急败坏地下令,自己则急匆匆往寝宫赶去,他需要向小皇帝解释刚才的鼓声。

    跑到一半,田令孜像是想起什么,转头又吩咐道:“听说南山之事尚未寻获真凶,你等且与卢携说清楚,这国事家事孰轻孰重,他自己掂量,莫要劳累咱家教他!”

    长安的事李潼不知道,可山寨里却真真实实发生了件怪事,大胡子首领抽疯一般,硬是在校场内竖了面大旗,这可是造反的先兆。

    坦白说,山寨头领并不在意巡山的官军,他甚至隐隐有些期待,希望自己能如翟让一般,振臂一呼从者如云。这一切的想法,都是从赖宝那句话开始。

    “族孙参拜列祖列宗,家祖世代英烈,为李氏拼死效命,却有不想出了勤王之祸,使我全族自相残杀,血流成河,今因李唐无道,天下背心,不肖子孙武户升欲效当年李、翟之举,顺应天意,聚兵反唐!”这是山寨首领大胡子当着李潼的面,在自己屋中立下的誓言。

    李潼现在才知道这家伙叫武户升,估计祖上也是个人物,否则也不会说出上边那些话,武户升的祖宗牌位很神秘,被块抹布盖着,看供桌大小,该有几十号人物。跟大唐有关的武姓,李潼第一反应是武妹妹,可自相残杀这话怎么说,正史上可没听过她们家内讧的消息。李潼想开口问问,却又怕武无敌把自己叫来旁听是另有企图,最怕的就是砍了自己祭旗,尤其这年月土匪比官军还迷信。

    “陈贤弟,你父乃是京中有名的豪商,想必也被那税吏百般欺压,前些日子武某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于你,你不会怪罪吧?”武户升朝着李潼突然一句。

    李潼略一思索这才反应过来,现在自己的身份可是盛昌隆继承人,必然跟着盛昌隆大掌柜姓陈,于是赶忙点头道:“自然不会,俗话说不打不相识嘛!武寨主但有吩咐,李...于小弟而言必效犬马之劳!”

    武户升哈哈大笑,一把搂住李潼,指着面前的赖宝道:“某家虽为一介武夫,却也是个有言有信之辈,当初赖宝犯了事,被官府捉拿,妻儿老小具为发配。恰逢某家当年得过他恩惠,这才带人冒险入城,将他载于车中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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