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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老套的探视

    自李隆基上台,大唐皇族就与猪无异,除却吃拉睡之外,每年最期盼的就是太极宫中传来的死讯,这意味着又有一个幸运儿会被抬出永福坊或骊山宫,成为整个帝国的最高统治者。与田大可口中的宰相郑畋相比,李潼这个三流皇族如同蚂蚁一般渺小,莫说休的是他侄女,就算休的是他府上丫鬟,估计都会被整治一番。

    李潼苦笑着望向那泼辣丫头,摆手说道:“你我虽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若是无心留此,却盼你留一纸合离书,也让本王对郑相有个交代.”

    “取纸笔,王婉定不会令你流辱于斯。”小丫头咬牙切齿地说。

    居然识字!李潼有些诧异,还当自个弄回来个目不识丁的傻妞,没想到还是按大家闺秀培养的类型,不是说远亲吗?你倒是教个种地绣花不成么,教什么读书啊,不好骗呐!原本想着利用文化优势设个陷阱,让她稀里糊涂按个手印,到时把罪过全推过去,让郑畋和皇族都没话说,现在看来是自己盲目了。

    “掖庭刘季述入府!”一个下人匆匆忙忙入屋禀报。

    田大可与泼辣丫头均是脸色大变,只有李潼皱着眉往屋外走去,刘季述这名他在史书上没少看到,属于不可得罪的范畴之内。

    大唐开国后,论及宫中权利,除却皇帝外,就属掖庭宫最大,无论李世民还是武则天,都无法彻底消除宦官群体对朝堂局势的影响。现在宦官已经把重心转到神策军中,可掖庭局作为老巢的性质没变,尤其对皇族而言,得罪掖庭宦官就相当于判了死刑,哪怕是当今皇帝的亲兄弟也照杀不误,如今神策军刘行深的干儿子亲自登门,也不知是福是祸?

    “主家,且将王氏暂置新屋,待刘季述走后再行定夺!”田大可一边帮李潼打整衣裳,一边指示两个手下去招呼小丫头。

    李潼漠然的点点头,随着田大可出门迎客,反正大唐礼节他是两眼一抹黑,别人咋说就咋做吧。

    按律,掖庭宫宦官属于皇族奴隶,就算入府,也只能在侧门外通禀等待。可如今的王府对待刘季述犹如皇帝亲临,不但打开大门洒扫迎接,还让李潼这皇族亲自站照壁下等待,不可谓不隆重。

    “三郎莫要折杀奴婢,这让季述如何是好,快快入屋,待季述与殿下详谈!”大门外站着七八个宦官打扮的人,为首一个瘦瘦高高,浓眉大眼,模样颇为俊美,见到李潼就赶忙行礼,顺手就扶着李潼的袖摆往照壁左边走去。

    李潼压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刘季述,怕胡乱说话得罪这死太监,到时候死得不明不白,干脆笑道:“季述,潼忽感恶疾,病况亦奇,好些个事都给忘了,要不是伴侍指点,连人都认不全。常闻你伴陛下左右,乃是宫中梁柱,李潼神交久矣,却不想今日方才相见,若不出迎,却是让他人耻笑!”

    刘季述被李潼这一说,倒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嗣王也是王啊,指不定哪天就抬太极宫里做扛把子,轻易不敢得罪,扶着李潼的手赶忙放下,转头望望身后,见没人跟着,这才小声说道:“三郎客套,这忘事之症倒也听闻过,待奴家回宫自会张罗医者前来诊治。昨日之事连陛下亦有耳闻,咱家也是怕陛下有所顾虑,这才先行入府探望,也好秉传陛下。”

    李潼心中暗自松口气,只要不是过来兴师问罪,那就没什么大事,一会让田大可弄些钱财打发就成,别说太监,就算皇帝也好这口。

    刘季述带来的人被引到偏厅休息,田大可战战兢兢地端来两杯茶汤,小心翼翼地放在矮几上,又扶着刘行深和李潼坐上软榻,这才低着头把正厅的门关上,一个人守在外边。

    “嗣王这是一鸣惊人呐!”刘季述一句话,把李潼手里的瓷碗都差点吓掉,这是打算杀头还是怎地?正想询问,却又听得那死太监继续说:“新婚之夜却患“马上风”,此事自高祖开朝以来,乃皇家闻所未闻之奇事,莫说太极宫内,便是长安坊中亦有传言,若非国事所累,陛下今日便欲亲临。”

    李潼摸摸被璞巾盖住的后脑勺,觉得在女人所伤与“马上风”之间,明显是后者更为大众所喜,估摸着以李儇那小屁孩的性子,肯定想见见自个的新娘子到底美成什么模样,能让堂堂皇族直接病倒,指不定看上眼了就直接明抢,反正他老李家不是头次干这事,当初杨玉环还不是这么弄宫里的。

    奴家出宫时,赶巧在安福门与郑相相遇,言语之间颇显舐犊之情,却不知三郎..........”刘季述说完露出个颇为暧昧的笑容。

    很好,想什么来什么,别说这娶的是郑畋妻侄女,就算郑家亲闺女,也没让掖庭探视的道理,这要不是宫里那位的意思,李潼敢一头撞死在这。

    “季述稍待,某家自去请新妇下楼,亦好回禀郑相。”李潼眯着眼,装作有气无力的样子爬起身,招呼田大可进来扶着自己,然后晃晃悠悠朝后堂走去。

    穿过木屏风,跨过几扇木门,左边便出现道宽敞的木梯,按田大可所言,那泼妇柴火妞就该被关在这上边。

    李潼不想闹出动静,示意田大可去开门,刚进去就听到砰砰两声,接着便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李潼当即愣在原地,等了一会,刚想壮着胆上楼,就见田大可那肥脸小心翼翼地探出门,示意房内安全......

    “三郎,这新妇恶毒,竟趁老妇开门时伺机下手!”负责看守的婆子脑门上顶个大包,眼圈还黑了一块,疼的蹲地上哭诉。

    小声安慰婆子两句,并承诺打赏些财货,这才让婆子收起眼泪,起身带着李潼来到床前,指着被捆成蚕蛹的王婉道:“三郎,此妇可不能留,早些休了也好,免得府上被她给祸害。”

    “休,你倒是休啊,莫以为本姑娘不知那掖庭来作甚,不就是砍头么,本姑娘不逃,留此作甚,你.......”王婉没说两句,嘴就被李潼捂住,这年代的建筑隔音效果可不成,要是再大声点非叫刘季述听到不可。

    “想活命就闭嘴,敢大声嚷嚷现在就扒光你吊门外去,你谋害皇族的罪名被人传成“马上风”,刘季述今日可不是过来杀你的,是代郑相前来探视,再敢闹下去,就算相府也保不住你性命!”李潼眼神阴狠,配合着一旁狐假虎威的看守婆子,恐吓效果异常明显,起码柴火妞没敢再闹。

    “快让人进屋帮她收拾,随我下楼........额,不用弄得太俊俏!”李潼似乎想到什么,又补充了一句。

    刘季述这边也有些心虚,他此番出宫是受小皇帝私下指使的,瞒住了目下最受宠的田令孜,要是事没办成,又被人告发出来,那往后可能会生不如死,光是争宠献美这一条就能让朝臣群起而攻之,更何况牵涉到宰相郑畋的妻侄女。

    “季述久待,多有失礼,此乃吾妻王氏,特来谢过郑相慈爱!”李潼依旧是副病怏怏的样子,牵着王婉过来施礼。宦官不算男人,这是大唐共识,就算女眷也没避嫌的想法。

    掖庭管的就是太监宫女,刘季述这种想方设法往上爬的宦官更精此道。瞟眼看到王婉盘的发鬓就轻皱眉头,等打量完长相,居然连说话的声都有些变调:“王氏女贤淑慧德,咱家今日也算为郑相贺,宫中规律甚严,咱家也无什财货,就这扳指还算凑合,在此祝新郎新妇早.....添家口。”说罢直接从左手拇指上摘下个玉扳指,眯着眼递给李潼。

    这话有些伤人,光说新娘品行好,容貌方面没夸半句,明显是看不上人家的相貌。李潼也乐得清闲,客套两句接过扳指,顺便吩咐田大可把早置办好的赠礼拿出来。

    王婉哭闹两日,本就疲态百出,丫鬟匆忙收拾下,连普通村妇都不如,更别提能让宫里来的人看中。估摸刘季述夸那两句也是捏着鼻子乱说,此刻正事完成,连客套一番的兴致都没有,收下赠礼就打算告辞。

    李潼也懒得应承,借坡下驴就正好送客,一直看着刘季述一行上马离开,这才转头狠狠瞪了王婉一眼,认为红颜祸水这话说的一点没错。

    泼辣柴火妞似乎没注意,只顾低着头沉思,末了突然小声道:“掖庭既已知晓,和离之事暂缓,且待春祭之时再行图之,莫要被人拿了把柄。”

    像句人话,前脚皇帝刚派人查探新妇,后脚就来个和离。这知道内情的还好,要不知道的还当堂堂天子见色起意,逼着两口子离婚呢,到时别说李潼,就连王婉也难逃一死。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沉寂此事,等春日祭祀时悄悄进行,这才不会引人注意。

    “去后边给她收拾间屋子,让早上责罚的两丫鬟进去伺候!”李潼转头交代田大可。

    忙碌一日的府邸突然沉寂下来,仆役丫鬟们便三三两两的回屋休憩,李潼也觉着困顿,这一天接受的信息量太大,让他脑袋隐隐作疼,回到卧房就趴在褥子上挺尸。“穿越喽,可惜没赶上好时候,过两年要是没死黄巢手里也活不了多久,朱温那家伙可不管你有害无害,只要李家皇族全都埋地里,得想法子活下去啊!”李潼长叹一声,闭着眼把毯子拉到身上,他可没什么统一全球的勇气。

    早起的虫儿被鸟吃!

    李潼对这句话奉若经典,为此坚决睡到日晒三竿,直到田大可再三催促,这才慢悠悠起身。

    “主家,可不敢再这样了,午后老王妃可是要登门考究新妇的!”田大可一边指示丫鬟给李潼梳洗,一边焦急的解释。

    老王妃是昭王李汭的正妻,与雅王妃李潼的便宜老娘是亲姐妹,见了得叫声姨母的长辈。宣宗一脉得长寿者唯有昭王,是以昭王妃迁入骊山宫后身份显贵,对自己姐姐的亲儿子也关爱有加。眼见新妇上门,也等不及小两口去参拜,自己带着人就过来了。

    李潼听完田大可的介绍,拍着脑门暗道晦气,这老太太也太心急了,就不能等几日让自己缓缓么?

    “主家,您的伤势亦是老王妃找来的医官!”田大可补充一句。

    很好,连解释的托词都不用准备,自己反倒先欠着老太太个人情。

    大红璞巾顶在脑袋上,也算图个吉利,绯红袍子一套,皮袄子一披,再穿上帩头鹿皮靴,走外边有被狗咬的风险。

    “主家,园里没几支中用的腊梅,要不这鬓花还是免了吧?”田大可小声询问。

    人妖才插花呢,又不是面首,好歹是条汉子,哪能有变性的想法,李潼挥挥手,示意这项免除。

    “主家,医官说了,您这病体见不得荤腥,厨子给弄了些汤饼,您趁热先喝一碗,待老王妃出府,老奴再给您寻摸些别的吃食。”胖太监一脸媚笑,眼睛都快没了。

    不多时,丫鬟端来个大碗,扶着李潼就打算喂,被严词拒绝。开什么玩笑,又不是吃奶娃,真打算把自个当猪养是怎么地。

    面汤煮的挺浓,就是不劲道,薄厚不一的面块上还挂着不少麦皮,一看就是手艺稀松,还好厨子懂得放些麻油胡椒,要不还真没法下口。

    “咋不知道搁些青菜,瞅着就没胃口!”李潼边喝边问。

    “年时不成,温汤监也没个人照管,就汤池子那还有三五亩熟地,还是老王妃自个垦的,您大婚时才送来两框菠棱菜,没成想厨子一顿全给熬了,眼下府中就剩些干菜,正想着朝宗正寺求些莲菜。”田大可有些无奈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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