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终章为你的孤独干杯

    魔素的残流卷动了两人的头发与衣摆,蕾布莉安与夏尔芙,在以迅雷烈风的一击宣告不可避免的对决开始之后,她们只是静静地维持着姿势。茶褐色与碧绿色的眼瞳相互对视,流露出的强烈情感互相交织。

    抱歉,蕾布莉安

    宛如撕破黑夜的一束白光,夏尔芙横举着纯白的轻剑,右手则是为了克制不自觉的发抖,紧握着剑鞘。

    没什么好道歉的哦,夏尔芙。或许,这才是我所期望的发展也说不定。

    虽然很惊讶于夏尔芙方才那一剑的威能,但现在已经不是能够去关心那种事的情况了。

    脱口而出的话是逞强还是真心,蕾布莉安自己也分不清。但是,众多的情感混杂在一起,所导向的答案便是这个,也只能是这个。

    一瞬间觉得庆幸了,庆幸夏尔芙向自己举起了剑,如果不这样的话,如果夏尔芙真的想要去接受自己的话,那么,早已决定会对夏尔芙做出怎样行为的蕾布莉安,不知道会对自己产生多大的厌恶。

    把自己的犹豫甩开吧,夏尔芙。因为接下来

    我就要全力以赴了!

    这是蕾布莉安自学习魔法的八年以来,第一次想要和哪个人,全力去决一次胜负。

    Banshee Javelin!(报丧投枪)

    伴随着如同女妖的阵阵哀嚎声,从亮紫色的魔法阵中,暗色的魔素长枪不断激射而出。由暗素构成的尖锐枪刃,除了通过术式强化的贯通性外,一旦命中,即会对受击者产生短时间无法消除的强烈诅咒。

    无限接近于艾尔蒙特级最高位的雪级(九阶)魔法,这是蕾布莉安对夏尔芙所传达的决绝。

    面对如暴雨般向自己袭来的攻势,夏尔芙的碧瞳中,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流逝,取而代之的,是有胜于蕾布莉安眼里的觉悟。

    自己既然已经拔出了剑,那么,已经不能回头了。从这之后所做的事只有一件,那便是抛却一切杂念,全心全意贯彻自己的正义。

    白光乍现,纯白的剑刃与枪雨摩擦出激烈的电光,清脆的铃音与女妖的哀嚎交错,夏尔芙以肉眼无法捕捉到的速度出剑,摇曳的残影形成环状的螺旋。在以剑构成的幻影障壁前,蕾布莉安的魔法炸裂开来,浓紫色的烟雾遮蔽了夏尔芙的身姿。

    下一瞬间,无声的呼啸冲破实体的阴影,被无形的力量推进着,夏尔芙手中的剑划过灿烂的轨迹,笔直向蕾布莉安刺来。

    布兰克贝尔流光剑术秘传,divine Slash。

    不由得想起了上次比试中,悬停在自己鼻尖前的木剑,以及夏尔芙嘴角边天真烂漫的笑容。但蕾布莉安确信,这次的攻击,确确实实带着要刺进自己胸膛的决意。

    疾风般的突刺只捕捉到了空气,蕾布莉安的身影霎时间消失不见。

    Rangeless Teleport(短程传送)Fly。

    从不远处的上方,被两重交错的纯白咒纹缠绕着,蕾布莉安悬浮在空中,低吟着。

    身处的高度超过二十公尺,是夏尔芙单凭肉身绝对跨越不到的高度。

    你能突破这个么,夏尔芙Star Burst Assault(强袭的终末之星)!

    足以笼罩整个城堡顶部的阵在蕾布莉安的背后出现,带着如同群星的光辉,是这片永被实质黑暗笼罩的大地上永远无法见到的景色。

    艾尔蒙特级的最高位魔法,其规模与破坏力,不亚于蕾布莉安最初在这里使用的神圣咒雷。

    炫目的粒子流划过弧形的轨道,宛如从夜幕中降临的流星雨,无数的辉光在蕾布莉安的脸颊边闪烁着,从蕾布莉安的眼瞳深处,透析出了透明的色彩。

    没有实体的小型陨石在地面上盛开,紧密的轰鸣声接二连三响起,然而穿越了阵阵音爆的,是夏尔芙手持细剑,在轰击的缝隙中穿梭的身影。

    majesty Bless(王威祝福)。

    Enhanbsp;Armor(强化装甲)。

    Element Resist(元素抵抗)。

    强袭的终末之星是在展开后带有自动存续效果的魔法,在其持续的十五秒内,各异的光芒与咒纹在蕾布莉安身上亮起,那是她向自己接连不断地施展支援魔法的表现。

    聚集的光芒不断在夏尔芙的剑上增幅着,这是她在积蓄着力量的象征——蕾布莉安如此判断。时而用包裹着白光的剑弹开蕾布莉安的魔法,时而又贴着地面,如鬼魅一般在流星的间隙中穿行着,即便蕾布莉安已经释放了她所能达到破坏力极限的魔法,却依旧无法对夏尔芙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归根结底,还是夏尔芙手中那把不知名轻剑的缘故,能够与艾尔蒙特级最高位魔法的术式对冲而不崩毁,甚至能够直接摧毁魔法的内部结构,那不是单纯的武器可以做到的。那把通体纯白,宛如由实质的光凝聚而成的剑,给蕾布莉安带来了极大的压迫感。

    但是,蕾布莉安尚不认为自己有任何输的可能,在占据了绝对高空的位置后,凭借夏尔芙单纯的跳跃力与剑的攻击范围,是不足以对她造成威胁的。即便夏尔芙也同样使用魔法,那也只是被拖到了蕾布莉安最擅长的领域中罢了。

    躲过了最后一发迸射的流星,夏尔芙的脚刹车般急停,双腿架开,左臂向后拉到极限,从剑的剑柄部分,喷射出了如火焰似的光子流。

    不可能的,哪怕使用神圣刺击,夏尔芙也不可能纯靠跳跃的反动力向上方突进二十公尺以上的距离,现在的她,必然不会去做这样无谓的举动。

    是秘传吗?还是魔法?不论是哪个——

    Charging——夏尔芙低吟着,剑尖对准前上方的蕾布莉安,眼中似乎爆发出了银色的火焰。

    Rafale Aegis(庇护之风阵)、Element Reflector(元素反射镜)!

    旋转的疾风与无色的透明障壁叠加在一起,再加上之前的强化装甲与元素抵抗,组成了蕾布莉安目前能构筑的最强防御。

    ——只要全部防住就行了!

    Flare Barrel(铳击·闪光充填)!

    下一刻,足以撕裂天空的光之长枪,伴随着突破音障的爆响,如同神明所掷出的必达之刃,在一瞬之间,贯穿了二人之间长达三十公尺以上的距离。

    蕾布莉安首先能感受到的,是四重术式崩毁时产生的尖锐声响。

    那之后,冰冷而炽热的双重痛感侵袭至脑内,灵魂似乎正在从体内向外泄漏,温热的液体不断从她的右腹部流出,在大腿上流淌过蜿蜒的轨迹。

    蕾布莉安鼓起勇气低头,看到的是一个由直径约为两公分的圆构成的血洞。窒息感逆流而上,哇的一声,吐出了从不知是腹部还是胸腔内涌出的鲜血。

    缠绕在身上的咒纹破碎,蕾布莉安的精神力无法维持飞行,身体带着微微的旋转,从空中坠落。

    在视野不断变换的同时,蕾布莉安心里的第一个想法,是不理解。

    她不明白,自己有信心能够抵挡住至少三个艾尔蒙特级最高位魔法的防御矩阵,为何会被夏尔芙只用一剑就完全击溃。

    从那把剑上喷涌而出的绚烂白光,已经超越了秘传与魔法的范畴,那究竟是——?

    蕾布莉安!眼看着自己将好友击坠的夏尔芙,眼中的银光消散了。判断蕾布莉安已经失去战力,她急忙将剑收回鞘中,不顾一切奔向她即将落地的地方。

    还没结束啊,夏尔芙!

    看到向自己伸出双臂,一心只想着要接住她的夏尔芙,蕾布莉安咬着牙,忍着腹部的阵痛,向她嘶喊。

    Colorless mirage(无色蜃楼)!

    蕾布莉安的身影再度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夏尔芙的视野内,出现了如彩虹在天边扩散时所产生的扭曲感。

    虹色的波纹在空间内荡漾着,距离感出现了偏差,无法确认双脚与地面的距离,夏尔芙险些失去身体的平衡。

    为什么蕾布莉安!已经没必要再打下去了吧!

    夏尔芙不明白,受到了那样的伤势之后,如果不及时使用治愈魔法的话,蕾布莉安很有可能会因失血过多而死。然而,明明平常对一般的比试都兴致缺缺的她,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反倒宁愿怀着那样的疼痛,也要和夏尔芙拼个你死我活呢?

    但是,在顷刻后回应她的,只有从背后猛烈袭来的暗色光影。

    darkness Phorizor(暗影执行者)!

    哧啦一声,光与影的剑刃碰撞在一起,像是炽热的钢铁遭遇永冻的寒冰,矛盾的能量向四周倾泻,化作白或紫的虚像激流。

    蕾布莉安的左手被强盛的紫光包裹,流窜的魔素被塑成无实体的剑刃,她不再利用远距离的火力优势,反而选择与夏尔芙展开近身战。

    夏尔芙反手持剑,挡下了蕾布莉安的强袭,但令她吃惊的是,以她的臂力,却完全无法将蕾布莉安往手刃上施加的力量推开。

    蕾布莉安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右腹部的贯穿伤仍旧持续地向外汩汩流出暗红色的鲜血,但夏尔芙从她的脸上,完全看不到半点因疼痛而露出的软弱神情。

    茶褐色的眼瞳边沾满了血污与尘埃,蕾布莉安将眼睁到极限,狂涌的魔素流从暗紫色的光刃上爆发。

    蕾布莉安本人从未进行过像样的锻炼,不论是体能还是力量都远远逊色于夏尔芙,之所以能够与后者僵持到现在,完全是依靠之前对自己施展的援护魔法王威祝福的增幅。

    当然是为了我自己啊!!

    为了能让最后的自己,显得不那么卑鄙与低劣。

    蕾布莉安的右手上,漆黑的魔法阵再度出现,魔素聚集到手臂上,化为了无定形的暗之波动。

    蠕动的黑暗化为利爪,直勾勾地向夏尔芙袭来。

    但是蕾布莉安扑了个空,在暗爪即将碰到夏尔芙胸膛时,她退后一步,卸开了蕾布莉安左手的暗影执行者,侧身一闪,躲过了这次突然的袭击。

    随后,高速的近距离交锋开始了,蕾布莉安没有学习过任何的体术或是剑法,完全只依靠直觉进行攻击,但是,正是这种毫无章法的进攻,再加上无色蜃楼给夏尔芙带来的五感扭曲,反而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看着眼前面目狰狞、几近疯狂的蕾布莉安,夏尔芙挥动着手中的纯白之铃,原本便不平静的内心又添上一丝焦躁。

    双手与细剑再度咬合,突然,新的魔法阵从蕾布莉安身体的左侧展开,从中射出的暗之矢,刺入了夏尔芙的右肩。

    在这种情况下,蕾布莉安还有剩余的精神感应力来操控其他魔法,不,倒不如说正是在这种情境下,她才可以把自己的潜能压榨地一干二净。

    瑰丽而惨烈的战斗持续着,两人似乎忘记了自己身为魔法使或剑士的事实,脑中只残留下战斗的本能,蕾布莉安与夏尔芙,现在是以纯粹的人的身份,将自己的情感发泄到这场胜负中。

    魔法的轰鸣、光与暗的交响,金发与绿发飞扬着,二者陷入了无声的呐喊,似乎忘却了自己的立场,忘却了自己的目的,忘却了自己的信念。

    忘却了自己的信念?

    明明剑刃的嗡鸣与能量的激荡充斥着自己的耳膜,明明自己应该什么也听不见了才对。

    但是

    叮铃铃——

    悠扬的铃声再次传入了她的脑内,剑的声音,仿佛又一次响起了。

    那一瞬,夏尔芙明白了,蕾布莉安是想要做什么。

    恐怕,那个一反常态,不顾一切向她冲来的女生,只是在逞强吧。想要将自己塑造为虚假的恶,想要将自己与那个手持纯白之剑的人对立起来。

    她的目的,是为了

    净做些多余的事!

    心中的倒数结束了,虹色的幻觉在下一秒消失,感觉到自己的脚再度结结实实踏在了地面上。

    视野恢复了正常,那是蕾布莉安的魔法,无色蜃楼结束的预兆。

    不放过这一次机会,夏尔芙拼尽全力,拨开了在她现在看来,蕾布莉安破绽百出的攻势。

    随后,强光盛放,游曳的轻剑循着轨迹,如同展开翅膀的飞燕,挺过了最后的那一段距离。

    血液滴撒在剑脊上,被其蒸发,发出嘶嘶的响声。

    绿色的长发垂到了夏尔芙的脸颊上,夏尔芙闭着眼睛,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

    纯白之铃贯穿了蕾布莉安的胸膛,如溪流般涌出的鲜血淋到夏尔芙握着剑的左手,感受着那粘稠的触感,夏尔芙鼓动的心脏掠过阵阵强烈的刺痛。

    喧嚣的魔素洪流停止了运转,各异的光芒停息,两人的对决划下无声的落幕。

    这场胜负——

    是我赢了哦

    夏尔芙

    原本已经无力垂下的双臂,再次抓住了夏尔芙的肩膀,手指微微地颤抖,像是要把她拥入怀中。

    终于抓到你了

    耳边响起的低吟。蕾布莉安的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蕾布莉安?

    夏尔芙的脑中一片空白,她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直到最后,蕾布莉安都不肯放弃自己的恶,明明已经受到致命伤了,明明身体已经软弱到站不起来了,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还要对夏尔芙露出那种故作轻松的笑容?

    wind Breeze(微风吹拂)

    停滞的空气再次流动,不可思议的,宛如四月温暖的薰风,撩动了她的鼻尖,酸酸凉凉的触感将她包围。

    夏尔芙忘记了挣脱,温暖的热度贴了上来,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身体已经动不了了。

    身体软软地倒下,紧握着的剑的左手失去了力气,夏尔芙倒在了地上,麻痹感如微小的电流流窜全身,想要说话,舌头却已经不能蜷曲。

    仍旧插在蕾布莉安胸口的剑——纯白之铃的声音,渐渐地离她远去。

    铃音,停下了。

    蕾布莉安望着在自己的胸口逐渐化为飘散光点的轻剑,她不想去理解这个现象,准确的说,失血过多而导致的意识模糊,已经让她接近无法思考了。

    纯白之铃失去了实体,就那么如泡沫一般消失不见。

    应该,是时候了吧

    铛的一声,沉重的钟声响起,仿佛时针与分针相扣合,洁白的魔法阵出现在蕾布莉安的背后,光素化为飘荡的羽毛,落在了蕾布莉安全身的伤口上。

    delay—magic,蕾布莉安在解放魔素后所释放的第一个魔法,在延迟效果的作用下,知道此时此刻,才将她事先设置好的另一个魔法释放出来。

    Highness Healing,那是蕾布莉安所能掌握的,最高位的治愈魔法。

    沐浴在如天使般的圣洁光辉之中,蕾布莉安的伤口逐渐愈合,流血现象停止,意识重归清醒,这个魔法所具有的治疗效果,连人体内的血液都能够再造。

    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痛觉依旧残留着,但是受创的部分已经愈合如初,因为受不了长袍上沾满的粘稠血液,蕾布莉安将其脱下,随意丢到一边。

    踉踉跄跄地走到倒在地上的夏尔芙边上,随后,蕾布莉安双腿一软,就这么跪在了地上。

    说实话,她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王威祝福所带来的强大增益效果,其代价连军队的士兵也吃不太消,更别提天天窝在宿舍里,基本没什么体力而言的蕾布莉安了。

    但如果不那么拼命的话,她就无法原谅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

    将从刚才就一直握在手里,现在已经变得支离破碎的小瓶子举起,好让夏尔芙能够看见。

    你应该想知道吧为什么自己的身体动不了,答案是这个唷

    蕾布莉安指了指残留在瓶底的白色粉末,有气无力地说:

    是风茄粉哦用野生曼德拉草制作的,强力的麻痹药药效大概有半个世界时吧

    这是蕾布莉安用上次和艾蕾在温尔特大草原上发现的风茄研磨成粉,再用炼金术加工而成的,没有选择在市场上卖掉,而是用来制作药剂,是她在和哈德斯菲尔德见面后萌生的想法。

    在事前准备好的延迟魔法也是,最后和夏尔芙展开近身战也是,一切的缘由,不过是因为蕾布莉安从一开始就想好了,两人的对决会以怎样的结果落幕。

    抱歉夏尔芙,用那么卑鄙的手段但是

    我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泪水伴随着抽抽嗒嗒的啜泣声流下,伪装起来的坚强消失了,蕾布莉安十指弯曲,指甲刮过如焦土的地面。

    Healing

    翠绿色的魔法阵抚过夏尔芙的伤口,蕾布莉安提起精神,开始治疗夏尔芙的伤势。

    终于来到了决断的时刻,蕾布莉安压下自己那份闹别扭的情绪,深呼一口气。

    脑内依旧很痛,像被万千条蠕虫啃食了一般,接连释放那么多高阶的魔法,她的精神感应力已经差不多枯竭了。

    但还不能结束,在完成最后一项任务前。

    夏尔芙,虽然没有事先约定但是,我赢了所以、所以

    请务必原谅我接下来所做的事

    蕾布莉安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贴在了夏尔芙的额头上。

    记忆连接

    通往须臾的遗忘之河,消逝于塔之幻影

    波纹似的魔法阵以蕾布莉安的食指为中心,在夏尔芙的前额上扩散开来。感受着对方身体的微微颤抖,蕾布莉安闭着眼,继续咏唱冗长的咒语。

    铭刻在脑髓内的术式不断在精神的世界排列开来,同时,记忆的片段不断在她的眼前展开,当然,不是她自己的,

    那是夏尔芙的记忆,也是蕾布莉安决定在此抹除之物。

    这就是她所能够想到的方法,在能够保障夏尔芙的生命的同时,不让她与哈德斯菲尔德的秘密暴露的手段。

    乍一听,没有人会因此受伤,但是,只有她知道,这种方法,对现在的夏尔芙来说,是多么残酷的一件事。

    她所做出的觉悟、她所鼓起的勇气、甚至她下定决心,想要向蕾布莉安迈出更进一步的那个事实,全都会消失不见。

    宛如时光倒流,少女们在月下的约定与羁绊,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全部归零。

    Lethrecolle(记忆滴下)。

    波纹状的魔素激荡而开,随之又马上恢复了平静。

    现在的夏尔芙,脑中不管是第一次前往伊法尔山脉,还是今晚的对决,有关于这些事的记忆,正如被吹散的风沙一般消融。

    Lethrecolle,这个魔法,是蕾布莉安在理想之楔上,偶然看到的。

    塞勒姆的手稿上,不单单只记载着关于素体的制造方法,在页面的边缘,也常常记录着一些蕾布莉安从未看到过的魔法。那恐怕是塞勒姆在撰写这本笔记是突发的灵感,抑或是在此之前,他所创造出的独创魔法吧。

    作为最擅长精神及诅咒系魔法的巫妖,会使用一两个能直接干涉对方精神的魔法并不稀奇,但是,能够直接操纵别人的记忆,蕾布莉安还闻所未闻。

    不管怎么说,现在的她,不但私自持有被魔法评议会视为纯粹之恶的塞勒姆·梅菲斯托菲勒斯的遗产,而且还对王国的公民,使用了被列为绝对禁忌的精神操作魔法,不管怎么看,蕾布莉安·克洛法斯特的所作所为,已经被世间所不容了吧。

    不过,她不在乎。

    善良也好,邪恶也好,那不是能够定义她行为的准则。

    她在这一刻下定了决心,只要能实现自己的愿望,不论使用如何卑劣的手段,她都在所不惜。

    看到了么,哈德斯菲尔德?你一定在哪里看着我吧。

    这就是仅属于我的正义。

    但是,在此之前

    看着眼睛逐渐合上,意识马上要陷入沉睡的夏尔芙,蕾布莉安突然发现,不知何时,夏尔芙已经轻轻握住了她垂下的右手。

    微小的温暖传递了过来,明明在风茄粉的作用下,她是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的。

    然而,她克服强烈的精神麻痹也要伸过来的右手,是想向蕾布莉安传递怎样的情感呢?

    这件事,蕾布莉安已经永远无法得知它的答案了。一觉醒来之后,那个金发的女孩,又会与自己保持微妙的距离了吧。

    在昨天夜里穿着男装,却像个柔弱小女孩一样哭诉自己软弱的那个她,已经被蕾布莉安亲手抹除了。

    想到这里,透明的眼泪就止不住地向外流,即便用手去擦拭,泛酸红肿的眼角依旧火辣辣地发疼。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

    蕾布莉安

    从背后,传来了轻轻的呼唤。

    银发的女孩从城堡内探出头来,红宝石般的眼睛内投射出担忧的神情。

    那是艾蕾,自始至终,她一直躲在城堡内,当然的,也目睹了蕾布莉安与夏尔芙对决的全程,包括蕾布莉安之前的自白,她也全都听到了。

    一直不敢作声,待到狂放的魔法盛宴沉寂,蕾布莉安跪在夏尔芙的面前,与她进行最后的临别时,艾蕾才敢迈出脚步,向蕾布莉安伸手。

    在她那颗由炼金传动装置维持的心中,齿轮的咬合仿佛传出了异常的声响,那是属于她的悲恸。

    尽管自己是人类的灵魂与人工产物的最高结合,但从心智上讲,艾蕾也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孩子罢了。蕾布莉安与夏尔芙之间复杂的情感,她无法完全理解,但她唯一能够感同身受的,便是现在蕾布莉安流露出的无助。

    艾蕾我是不是个最为卑劣、最为无耻的人呐

    艾蕾快步跑到蕾布莉安的背后,伸出手,搭在她的肩上。

    蕾布莉安我

    安慰的话语怎么也说不出口,她怕自己笨拙的表达会再次刺激蕾布莉安的感情。

    我践踏了夏尔芙的友谊她好不容易对我伸出的手被我亲自斩断了

    这是为了救她我一直这么说服自己但是但是啊!这样的我,要怎么若无其事的再一次微笑地对她说话啊

    不行艾蕾这样想着。如果再这么继续下去的话,蕾布莉安就会掉入罪恶感的漩涡之中。

    她在内心做出了决定,哪怕会被误解,会被抗拒,她也要把自己真实的心情传递给面前的人。

    这是——不对的!

    深呼吸后,鼓足勇气,艾蕾朝着蕾布莉安的耳边大喊。

    双臂轻轻环住在那里僵住的蕾布莉安,艾蕾从背后抱住了她,就像最初的那一天,蕾布莉安对她做的事一样。

    友情、羁绊,这些东西、这些心念,并没有消失哦?艾蕾把头埋在蕾布莉安的长发里,轻声说道,哪怕夏尔芙姐姐忘记了但是,蕾布莉安你不是还记得吗?今晚的一切,两人互相吐露的真心只要你还记得,这一切,不是还好好地存在着吗!

    我不知道,也没有资格评判蕾布莉安,或是夏尔芙姐姐做出的决定单纯的对与错,是不存在的但是,我知道的是,蕾布莉安已经很努力了吧,非常努力,非常拼命地去弥补这一切。这就足够了不是吗,羁绊不是一旦失去就再也建立不起来的东西,对吧?

    寂静,月光,海,蕾布莉安透过噙满泪水的眼眶,看到的仅仅是这些。

    艾蕾

    啜泣声断断续续的,那是蕾布莉安在忍着不再哭出来。

    抱歉让你看到那么丢脸的一面

    不,蕾布莉安想哭的话,就尽管哭出来吧,至少在我面前,不用去管那么多事哦?

    谢谢左手回扣,蕾布莉安紧紧握住了艾蕾的双手。

    那么只要一小会儿,只要一小会儿就够了蕾布莉安低着头,让眼泪不通过脸颊,直接滴落地面。

    能不能,让我再哭一阵子呢?

    当然,仅只现在,蕾布莉安可以尽情地依靠我哦?

    嗯

    天边,乌云消散了。银色的月光洒在狰狞的城堡之上。

    嘛,就这样吧。

    黑袍的女人靠在远处山脉的枯树下,收回投往远方的目光后,轻轻将自己的兜帽带好,阴影遮住了她的面容,只留眼睛内的紫色在漆黑中流转。

    姑且,这次的变故算是告一段落了,对吧,因特蒂·阿鲁卡多(Eternity·Alucard)?

    被哈德斯菲尔德呼唤了名字,一个人影从一段枯木的背后中慢慢踱出。

    比银色更为苍白的白发,如鲜红血液般的爬虫类赤瞳。

    身高大约在一百六十五公分左右,对比身材高挑的哈德斯菲尔德,只能够算一个娇小的少女,但是,自她略微上吊的眼角中散发出的,是一股透人心扉的邪魅。

    酒红色的蕾丝连衣长裙拖到了地上,**于外的肌肤在黑夜里透着惨淡的白光。少女轻笑着,露出了两颗伶俐的尖牙。

    暗夜的代行者,血之该隐(Blood ),被称为因特蒂·拉鲁卡多的少女,其身份为永夜的血族,也就是常人所说的,吸血鬼(Vampire)。

    哼~哼哼~,又是只看重结果的效率论断吗?你可真够无聊的,哈德斯菲尔德。

    被因特蒂呛了一句的哈德斯菲尔德默不作声,后者本就是这个性格,没必要和她怄气。

    我可是兴趣满满呐,对那个女孩。

    是么,不过,她好歹也是个天生异能的携带者,有点特别也是——

    不,不是唷,我指的是那个金发的女孩,那个纯白的骑士(white Cavalier)

    因特蒂打断了哈德斯菲尔德,她漫步到后者的跟前,猩红的眼瞳注视着远方。

    金发?那个驭剑者?

    是~,实在、实在是美妙,那个挥舞着纯白之剑的身姿,那颗在俏丽面容下搏动着的,高洁而纯粹的心。因特蒂伸出粉嫩的舌头,舔舐着自己的食指,眼里放出了深红的光。

    多么美丽的灵魂啊,那个女孩的一切,都让我早不再流动的血液躁动不已!

    像她那样如雪一般纯净的女孩,到时候被我玷污起来,会是一种怎样的享受呢~

    因特蒂捧着脸,宛如陷入恋爱的少女一样,诉说着自己灵魂深处的**。

    你的品味真是一直都没变过呢。

    面对那样的因特蒂,哈德斯菲尔德依旧是面无表情,她无意干涉因特蒂自身的好恶,不过,出于不想让她捣乱的缘故,她还是姑且出声提醒。

    那个金发女孩,名字是夏尔芙·布兰克贝尔,克洛维亚斯王国公爵的女儿,劝你最好不要乱来。

    夏尔芙?呵呵,是叫夏尔芙么~

    结果因特蒂只是听到了她的名字而已,姑且就当她听进去了吧。

    话说回来,你在这里做的实验,结果如何?

    唉,是那个吗?因特蒂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想必是事情进行得不太顺利。

    不行,完全不行呢。虽然是成功让它们产生了良性的异变,但是啊,冰刺蛛这种生物,虽然可塑性很高,但是该怎么说呢,单纯?

    总之,因为灵智的残缺,它们的行动大部分都取决于本能,结果就是不能很好地控制,不听话的情况有很多呢。

    因特蒂悻悻说道,她把玩着自己长长的指甲,也像哈德斯菲尔德一样靠在了树上。

    结果,是失败了吗?

    嗯嗯~大失败,怎么,失望了?

    并没有,哈德斯菲尔德撇过头去。失败么,在她的眼里,这并不能算一个坏词汇。

    反正不需要任何成本,这次失败的话,就继续去找下一个样本吧。不过,这件事可以先缓一缓。

    哦?因特蒂的眼睛眨了眨,下一步的计划已经想好了吗?

    正好最近有一场盛大的烟火秀,姑且,去看一眼吧。

    语气中透露出了一丝期待,哈德斯菲尔德转过身,走向山脉的深处,让自己消融在黑暗中。

    真是。不直率的女人。

    被血色的浓雾包围着,因特蒂·阿鲁卡多的身影也逐渐模糊不见。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