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淮一手拉住了祁忻，防止他掉落下去，“你先下去。”
然而祁忻却不收手，依旧上前同黑衣人交手。
那黑衣人不敌两人，连连后退，冷哼道:“不陪你们玩了。”
那声音很是低沉，不似口中所发出的，迟绾认出了他是用腹语改变了声音。
是那个黑衣人！迟绾想起了在赌坊时洛言唯与和黑衣人的交谈。
这次我倒要看看你是何人？
只见她眸中冷光闪过，袖中的弦丝也随之蹿向了黑衣人。
不料祁淮祁忻此时正在前面与黑衣人交手，挡在了弦丝的攻击。
迟绾不得不将手收回，甩回弦丝，但是，等她再回首看去时，祁忻身子忽然颤抖了一下，随即便被黑衣人抓住了机会，一阵掌风袭去。
祁忻反应迅速，倒是躲了开来，只是他的神色铁青，一个旋身飞下了屋，脚步却是明显摇晃，不想黑衣人手中随即甩出粉末，掩去了自己的身影。
屋上的祁淮适时掩盖住了口鼻，手中将剑甩出，顺着黑衣人隐去的方向刺去，只听到衣裳被划破的声音，黑衣人却消失了踪迹。
黑衣人不见了，祁淮便只能跟着下来，扶住了祁忻，看不见的眼睛却是明确地投向迟绾，颔首有礼地打招呼道:“迟大人。”
迟绾回以一礼，神色却异常凝重。
“给朕追！”顾昕至沉声下令，对于祁淮祁忻两人，“多谢二位相助，朕这就让人请太医。”
“不用，多谢皇上。”未等
祁淮开口，祁忻便率先推脱，“我回去休息一下便无事，先行告退。”
顾昕至看着祁忻脸色苍白，不似无事的样子，却还是顺着他的意点了点头。
迟绾唇瓣张了张，欲开口询问祁忻是否蛊毒又发作了，可是碍于其余人，最终还是投以目光。
祁忻感受到了迟绾的目光，却只是回望一眼，便缓步离开。而祁淮神色不变，带着一脸笑意，“有劳皇上和迟大人挂心了。”
迟绾闻言微愣，她不曾开口，可是祁淮却好似看清了一切。
“无事，你们是我昕国的贵客，自是不可怠慢。”
顾昕至替迟绾接过了话头，冷静威严，尽显帝王之仪。
祁淮笑着点头，无神的眼睛显得异常空洞，却被脸上的笑容化为温柔，“本是陪皇上逛逛的，不曾想遇上这事，祁淮放心不下祁忻，便先行告退了。”
“好。”顾昕至颔首，回头对着迟绾道:“过来。”
迟绾听出顾昕至话中的深意，微垂下了眼睑，敛去了眸底的情绪，这才平静地跟在他后头。
顾昕至一身龙袍在身，隐隐侧漏些许威压。
一路至大理寺大堂，顾昕至一个眼神便示意其余人退下，偌大的大堂上只剩下顾昕至与迟绾两人。
“迟绾，是不是朕对你过于容忍，才让你起了别的念头？”顾昕至声音低沉，透着点点怒火。
迟绾心中微讶，转而却不以为意地嗤笑:“皇上这是何意？”
“你与祁国二公子是
怎么回事？”
“能是怎么回事，就那样。”迟绾回话尽显敷衍，眸色却逐渐转冷。
看来最近她与祁忻走得过近，朝中的那些老头又在嚼舌根了。
“迟绾！你若如此，朕保不了你！”
顾昕至显然气急了，将桌上的茶杯扫落在地，清脆的茶杯破碎声回荡在整个大堂，外头的人一个个都低着脑袋，生怕殃及自己。
“皇上保错了人，我何曾需要。”迟绾冷笑，却句句如同刀剑一般直戳顾昕至心窝。
当年迟家需要顾昕至时，顾昕至未曾出过手。而这两年，迟绾种种行为狂妄不羁，顾昕至却处处袒护，这反而让迟绾更觉得可笑。
顾昕至脸色铁青，眸中的怒火不加掩饰，与迟绾四目相对，手中紧握成拳，若是可以，他真想出手杀了她。
两年了，迟绾不曾对他放下过往，言语行为处处提醒着他，他对不起迟家！
纵然一个人再有宽大的胸怀，也忍不了，更何况他是皇帝，可是……
顾昕至提醒着自己一定要忍住，闭上眸子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敛去了所有情绪。
迟绾见他如此，便也不再戳他伤处，站在一旁，从怀中将那本账簿拿出，放在桌上，说起了赌坊一案。
“这是赌坊的账簿，四大商家与赌坊的交易皆在此了。四大商家皆以盐铁一事或家中半数财富与赌坊交易，让赌坊替他们杀人或是争钱财。”
王家以契约要赌坊杀佟妙妙，不过是因为佟
家仅有此一女，打蛇打七寸，王家将佟家拿捏得很好。而其他几家也是互相猜忌、暗中谋划着吞了一家，成长安商家之首。却不想，正好着了洛言唯的道。
洛言唯以财富引来四大商家，又逐步加深他们的矛盾，自也可借赌坊接近四大商家之女，进而杀之。
顾昕至闻言，这才睁开了眼睛，一扫当时的阴霾，换而一片清明。
接过桌上的账簿，顾昕至翻开了几页，神色更是不虞，再往下翻开，只觉得里面所记都在嘲讽着他的统治是如此无能。
长安城，最近皇帝的京都，这四大商家都能如此无法无天，那些他看不见的地方又会怎样？
顾昕至一身龙袍被茶水撒湿，眉目间是多日来的疲惫，最终，他修长的手将账簿扣在了桌子上，静默着。
迟绾明白顾昕至这是在考虑，他顾虑着整个长安城。四大商家到底在长安盘根错节，一旦铲除，势必引起不必的恐慌。而王家已无，只剩三家了。
“四大商家之女是洛言唯所杀？”顾昕至忽而问起此事。
迟绾却是拽紧了袖中的拳头，眸中墨色晕染开来，看来，顾昕至终究不会舍弃四大商家。
迟绾静默着，与顾昕至四目相对，以目光较量着，不肯妥协。
最终，迟绾还是嗤笑一声，冷冷应了一个单音节，“嗯。”
顾昕至颔首，缓缓走至上首落座，叫来刑为正，道:“刑为正，洛言唯赌坊谋逆一案是否属
实。”
“回禀皇上，人证物证俱在，属实。”
“若是再查实洛言唯杀害四大商家之女，便……三日后处斩吧。”
刑为正听到顾昕至的旨意，只是愣了一愣，终究叩首应道，“是！”
迟绾冷笑，顾昕至一句话断生死，不过如此，两年前断的是迟家的生死，两年后，断的是洛言唯的，终究，未曾改变。
“忘了与皇上说了，洛言唯乃是迟望相交之人。”
迟绾故意这么一说，顾昕至却也果然如她所想的一样，一听到此话，他的神色微滞，看向迟绾，目光凌厉，好似想把她剐了一般。
顾昕至如此下旨，无疑又将迟望推远了一步。
迟绾觉得，他活该。
说完，她将袖子一甩，一头墨发在空中扬起个弧度，半刻都不再停留。
走出大理寺，迟绾只觉得冷意更甚，天上忽而飘起了点点白色。
迟绾伸手接住了那点点白色，嘴边是苦涩的笑，这昕国的冬天提前了。
人也走得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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