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到了出院时间,从太宰手中接过那束牡丹,她小声抱怨道:“偶尔也送些恋人常送的玫瑰嘛。”
周围人的目光多少让她有些不自在,送病人牡丹是奇怪了些。
“嘿,可是飞鸟明明更想要牡丹,我知道哦。”太宰捧着脸笑眯眯地说。
这段时间都没在医院见到安吾先生,这多少不合常理。问起异能特务科的熟识他们也只说不知道,飞鸟只能推测安吾又在进行什么秘密工作了。
织田作先生要离开港口mafia就要接受政府的洗白工作,哪怕他只是黑手党底层人员。孩子们都暂时交给了美佐子管理的松本孤儿院照顾,只要织田作洗白结束就能接走他们了。
整个过程由夏目先生安排,他同织田作先生的交流都是在飞鸟眼皮底下发生的,就像专程表演给她看似的。
不过,在飞鸟看来能够离开黑手党组织就是好事。
晃了晃从夏目手上拿到转校档案,飞鸟对着太宰眨了眨眼。
“太宰也要离开港口mafia,对吗?”
“呀~答对了。”
太宰的声音越来越低,让她听不真切。
“飞鸟酱~我已经决定叛逃了。”
她欢喜地说:“太好了!我们能一起去东京了。”
“……”
如果同飞鸟恋爱的对象是织田作一定能做到吧,这种来自恋人的、简单到极致的请求。
独独现在的太宰治是做不到的。
织田作是从不杀人的底层人员,或许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洗白成功。
但是作为港口黑手党干部的太宰治犯下的罪行远超他人想象,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从中脱身。
“共谋杀人罪”、“恐吓罪”、“欺诈他人罪”……
年长者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着,一种被命运戏弄的感觉油然而生了。
少女抱紧花束走在前边,同初见似乎没什么两样——精致、耀眼且生机勃勃。
但是太宰知道,有什么东西早就不一样了。
“在东京买一个房子,不用太大,小一点更温馨,种些花花草草,可惜太宰讨厌狗,不然的话我们就可以……”
飞鸟还在畅想着东京的美好生活,太宰澄澈的声音就这么传来了。
“我不会和你去东京。”
横滨的晚风吹动少女那头漂亮的黑色长发。
她停下前进的步伐,抱紧怀里的花束,随着逆风的方向转身,怔怔地看着走在后边的太宰,就像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似的。
他尽量冷静的对她说道:“你还不明白么,太宰先生单方面宣布他要和飞鸟酱分开一段时间了。”
“哒宰小朋友,别开这种幼稚的玩笑了,”猛地听到这种话,就像每一个被恋人恶意戏弄后的少女,飞鸟气呼呼地鼓起脸颊,“突然说分开一段时间什么的,哪有提前半年过愚人节的。”
他停在原地,叹了口气:“是太宰先生,不是哒宰小朋友。太宰先生是认真提出这件事的,飞鸟酱不可以死缠烂打。”
“……”
两个人认识的时间并不算短,在一起的时间却不算长,但是当她乍然听到分开这个词,内心还是像埋了颗炸弹一刻也得不到安宁。
“为什么要分开一段时间?”
太宰苦恼地歪了歪头,不知道该怎么向对方解释。
见不得光的从来不是明星恋情,而是作为黑手党犯下罪行的太宰治本人与国民歌姬飞鸟之间的恋情。
他满脸无奈,用那种诱哄的语气说道:“还不明白吗?如果与在聚光灯下行走的飞鸟酱一起生活,不论是异能特务科和军警那边的人还是横滨各个黑手党那边都会发现太宰治的存在,他的洗白路线会受到阻碍。作为首都的东京对他而言,太危险了。”
飞鸟抿了抿唇,手指无意识地揉捏着牡丹花瓣。
这样说来确实没错,黑手党干部的身份让太宰同不少组织结仇生怨。就连港口mafia的人说不定也在搜寻太宰的踪迹,毕竟是叛逃的干部啊。
更别说洗白这种事就应该悄无声息不引人注目的,就连内务省内部人员都不会全然知晓。
如果被跟着她的记者或是粉丝之类的人物拍下来,没有港口黑手党身份保护的太宰很容易陷入危机中。
不仅如此,洗白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他们的关系很容易导致太宰的身份被摆在明面,导致任务失败吧。
飞鸟有些低落地想,或许是出于安慰她的心理,太宰只说东京于他而言太过危险,实际上怎么可能是东京危险呢?
——是待在作为明星的飞鸟身边危险才对。
“那我可以……”
说到这里,她终于明白什么似的停顿下来。
她可以什么呢?
可以不去东京,难道还能不再唱歌?放弃事业隐姓埋名?
飞鸟罕见地犹豫起来。
“不需要这样做哟。”
在水面荡起涟漪的港湾,月色朦胧地映入海平面,一如往昔。
“虽然晚了一步,太宰选手还是找到想要的东西了。如果是为他好,就暂时分开吧。”
……太宰晚了一步找到的,想要的东西?
飞鸟茫然地看向太宰——
他那样柔和地笑着,沙色的外套在风中微微飘起,露出里面的西式开襟衬衣,就连那头乱糟糟的卷发都呈现出一股别样的温柔。
“啊咧咧,怎么哭了。虽然要分开一段时间,但是我还可以做飞鸟酱的知心歌迷哦~”
他一改认真的模样,像个搞笑役一样做着鬼脸,说出的话却一点也不好笑。
“那你会来看我吗?就像织田作先生去看咲乐她们一样。”
太宰怔愣片刻,用那种轻飘飘的语气说:“当然会看,不论是杂志电影还是电视剧……我说过的,我会一直看着飞鸟,我保证。”
太宰说了很多种看她的方式,唯独没有亲自见她的那种。
一直看着对方,也只看着对方一个人,这种承诺飞鸟也做过。
就连她自己都变成了他透过屏幕和书本才能触碰到的恋人。
她要怎么看着他呢?
沉默地走在银杏树下,飞鸟再次明白了这个道理——没有人能保证明天。
她并非那种离开男朋友就活不下去的人,但是太宰于她而言又怎么会只是男朋友这种简单的关系呢。
当爱情、亲情、友情与精神上的支柱融为一体,没有人能轻易摆脱这种难以割舍的心情。
“那你还会回家吗?”
“啊,应该会从家里搬出来……之后就要去异能特务科报道了,”望着她闪着泪光的眼眸,青年的嘴唇紧绷成一条直线,逃避般挪开眼,“说起来已经拖延了好几天,不过一想到安吾那家伙会因此头痛到脱发内心就变得愉快不已……”
所有插科打诨的话语都在恋人的眼泪下戛然而止了。
最后还是没忍住,太宰捧起她的脸,轻轻擦掉所有眼泪,这才弯腰亲了亲她的眼睛。
“没关系的,我会回来的。就算我不想回来,大明星也一定会来接我回家的,不是吗?”
太宰用那种让人心碎的落寞目光看着她,她却顾不上这么多了。
这种时候,光是控制住自己不要太过狼狈就已经很困难了。
明明前几天才说过不要在河里长眠能遇到她就好了这种话,果然是为了哄她说出的甜言蜜语吧。
“既然这样太宰干嘛要送我回家,我们都已经不顺路了!”
飞鸟一把推开他,胡乱地将牡丹花束塞进他怀里。
“走吧走吧,反正我也要去东京了,某太宰就抱着以我作为封面的杂志痛哭流涕吧。”
她往前走了几步,预感到什么般回过头,太宰果然还在原地。
黑夜中,月亮孤零零地挂在天上。
她扑过去紧紧抱住自己的恋人,感受着对方微凉的体温,不断祈祷着他会回来。
精心包裹的花束掉落在地上,无人拾起,就像被遗忘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