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城的大牢确实如那间小食肆里的食客所言,是个极为舒适的地方,周围环境一点不比寻常客栈差。
若不是牢门竖的结实,哪个人若是突然走进来,八成会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老丈领着左仪拐过第一道弯儿,就瞧见不远处有个单独的小牢房。
左仪上次见过那牢房,里头那时住着的是个老者,年纪比老丈大不了多少,如今却是不知去向了。
走近了再看,里头桌椅摆放整齐,上头还搁着一个略微简陋的茶盘,茶壶和茶杯齐全的很。
往里靠墙则是一张木床,床上铺着松软的被褥,一个年纪只有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躺在上头,双眼呆滞的盯着顶上看。
那年轻人身上穿着的是早前京城流行的云纹袍子,上头的云纹弯弯曲曲,更像是一朵花。
左仪没出来之前很喜欢这种袍子,央求着姐姐亲手做了一件,如今便放在国公府里自己的房间里。
想起来当初的决定是对的,带着那件衣服出门,他肯定会觉得糟蹋了。
这人来自京城?
左仪侧头问老丈,人既然已经请到了这里,一些基本的信息他相信老丈必然是查过的。
所以他不绕弯,干脆直接问。
老丈点头,听人说是一路打京城过来,途中去了长宁府半月,之后才到了咱们豫州城,只是入城的第二日便消失了,他带来的货物也一并不见了踪影。
这些都是一查就能知道的讯息,他没必要瞒着左仪,况且大人说过,此案交给他处理,不须阻碍。
还有什么?
左仪一路从小小县令到如今,他可不是最初好糊弄的主儿,对于案子该注意什么都已经拿捏的准了。
老丈和颜悦色的笑着,大人想知道什么?
你能告诉我什么?
左仪抄着手,笑眯眯的反问一句。
大人英明,老朽所知大人一定能猜得到,老朽...
我猜不到。
左仪很无辜的看着老丈,那张脸配合这表情和语气,竟然很有几分说服力。
老丈到嘴边的话硬生生的咽了下去,看着左仪不知道该笑还是该作何表情,良久才开口道:大人果然性情中人,那老朽就将所知都说出来。
他顿了顿,才继续说下去,此人失踪之前曾在城中转过几圈,后来去过城外寺中添了一些香油钱,再后来人就失踪了。
城外寺中?
左仪见老丈似乎等着他问,就很乖巧的问了一句。
老丈立刻点头说道:城外有座寺庙,从前曾是远近闻名的灵验寺庙,后来这寺庙搬到了城中,就是如今供奉着观音的娘娘庙。
左仪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光芒,这个娘娘庙他在食肆里听到过,里头的观音殿十分灵验,听说只要去拜观音,便能心想事成。
他想起那个去不上媳妇去求姻缘的,后来当真就娶了媳妇。
娘娘庙最灵验的便是观音殿,据传但有所求,不损功德的事都可心想事成。
老丈对娘娘庙了解不算很多,他这个人不信鬼神,更多信的便是自己做到极致,若那样还是无法扭转,便是死也是无怨的。
顿了顿,老丈缓缓踱步往前,此人虽说来自京城,可却不知道究竟是京城哪户人家,左大人可否托人查查。
他不是问,而是希望左仪这么做。
可惜了,左仪并不想在自己任上还勾连着家里,尤其是家里那情况,还是别添乱了。
此事何须托人,知州大人只要一封书信,相信户部会帮忙,毕竟豫州城这么离奇失踪的商人不止一个。
他有心将此事摊开了说,不过看老丈和上官锐二人的态度,他们似乎并不想把此事闹开。
左仪不知道这两人到底打着什么算盘,但看上官锐的样子,他应当不会舍得折腾城中百姓。
这...
不等老丈多说,左仪抚掌道:一起两起也就罢了,若是像城外逆旅那般,城中的商户怕是有的受。
左仪这话是敲边鼓,他想试探一下自己对上官锐和眼前这位老丈的真实想法。
若是他们顾忌,他的提议此二人肯定会考虑。
外来的商人管不了也就罢了,自家的商户被人洗劫,左仪不觉得上官锐忍的了。
左大人说的是。
老丈心里清楚左仪是在试探,可他确实不能不担心此事,这也是知州大人心里最近担心的。
老丈沉吟一声,抬眼看向大牢内的人,可眼下还是此人更为紧要,大人不如先进去看看?
他们查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都是一些零零散散的东西,若是左仪可以将此案告破,那自然是最好。
到时候知州大人只需将此功劳往上报,京城里说不定就会旨意,将左仪再往上调。
如此平步青云,有人眼红,他们却只想将人送走。
因此即便做他身后的推手也是无妨的。
左仪嗯了一声,抬脚进了牢门,里头整洁的让人诧异,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闻不了的味道。
他从走进来到站定脚步,躺着那人连眼睛都没眨,只管直勾勾盯着上头。
左仪瞧了眼床铺,嗯,还挺舒服的样子,于是衣袖一甩,直接倒头躺在了那人身边。
老丈看的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他料想到左仪肯定出其不意,却没想到会如此出其不意,这...躺了算怎么回事?
你在看什么?
老丈脑子都没回过味儿来,就听见左仪开口了。
他是在问那个呆滞的人,老丈觉得左仪这般行为,与常人有异。
一句话问出去之后左仪便静静的等着,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与这样一个人耗着。
字...
身旁躺着的人眼珠没有任何移动,看上去仍是呆滞,仍是盯着上头目不转睛。
可他却开口了,含含糊糊的说了一个字。
什么字呢?
左仪声音轻柔,像是睡前与人闲聊,为的就是能好好入眠般的轻柔。
那人似乎想了想吧,总归又隔了一段时间后才含糊着说道:云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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