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不愧是五条悟, 真是果决,连我都有点佩服他了。居然敢背叛这个男人,你胆量可真不小。”

    佐治椿静静地坐在刑讯椅上, 一动也不动。

    “哦,抱歉。”对方没什么诚意地笑笑:“忘记你不能出声了。”

    加茂家的大长老,不, 现在应该叫“术士”, 伸出手撕下了佐治椿嘴上的符咒。

    他的动作并不快速, 迟缓地延长了符咒被取下时的痛苦, 佐治椿只感觉整个下半脸都被火辣辣的刺痛感包裹住, 等到术士终于把符咒完整地撕下来时,他忍不住轻轻地闷哼了一声。

    术士好整以暇地收回了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说说吧, 在听了五条悟的话之后,你还觉得自己能回到咒术师那边去吗?”

    不管五条悟说的是真心话也好,还是场面话也罢,他对协会表明的态度就是一旦证实了佐治椿的背叛, 就绝不会姑息。

    佐治椿即便是被剥夺了视力和行动能力, 浑身是伤,还受制于人的状态,表情依然是平静的:“为什么不能呢?我觉得我比你要更了解他一点。”

    就算是隔着一层眼罩, 术士都能感受到他眼神中的嘲讽。

    他的反应让术士眼角一抽,没亲眼见过佐治椿, 他还真不知道如今的座敷童子居然能变成这幅模样。

    区区咒灵……居然变得和人类没什么两样, 甚至比绝大多数人类更话。

    这让术士心中猛然涌上一股戾气。

    他冷笑一声, 随意地打量佐治椿几眼, 挑了他尚算完好的左臂, 抬手朝上面滴了一滴剧毒的鲜血。

    佐治椿的全身立刻紧绷起来,额角青筋绷起,汗如雨下。

    那滴血液在接触到佐治椿的表皮后迅速扩散开来,腐蚀着他的血肉,并飞快朝着内里蚕食。佐治椿自身的血液与其无法融合,两者在接触到的一瞬间发出了刺耳的“嘶嘶”声响,皮肤表面不断冒出渗人的血泡。

    佐治椿不愿意示弱,咬着牙硬撑着,不愿意叫出声来。可到后面他的理智逐渐被疼痛覆盖,在硬生生地把嘴唇咬破之后,他忍不住哀叫出声。

    术士眼疾手快地把符咒贴了回去,让他连惨叫都叫不出来。

    他冷眼旁观着佐治椿被剧痛折磨的不停挣动,牢牢固定在地面上的刑讯椅被他带的一直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术士知道佐治椿的身体十分脆弱,所以还特地给他准备了治疗的符咒。每当受到的伤害超过了佐治椿的承受能力时,就用上一张,好叫佐治椿能继续以清醒的状态体会血液被煮沸的痛苦。

    到了后来,佐治椿甚至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虚弱地瘫软在刑讯椅里,被过激的疼痛刺激的微微颤抖,身上时不时闪过治愈符咒的光芒。

    等到毒血终于被他自身的血肉消耗殆尽时,他的左手小臂已经完全是血肉模糊的样子了。

    佐治椿恍惚地想到,活了十六年,他经历过的所有痛苦加起来都没有今天一天多。

    等到一切结束时,他已经变成了从水里捞出来的人,每一缕发丝都被汗水打湿了,看起来狼狈不堪。

    术士终于满意了,他又把佐治椿嘴上的符咒撕了下来,这次是快速狠厉地一把撕下来的,为的就是让这刺痛感把意识模糊的佐治椿唤醒过来。

    佐治椿被他的动作带的头一偏。

    “怎样?现在我们能‘好好’谈话了么?”

    术士用酷刑来警告佐治椿,不要再试图激怒他。现在受人控制,任人鱼肉的是他,不要再挑战术士的脾气。

    佐治椿想冷笑,可残存的疼痛却让他连牵动一下面部肌肉的力气都没有,每一次呼吸都能感觉到来自左臂火烧火燎一般的炽痛感。

    术士的确能在身体上任意伤害他,但是在心理层面上,占据上风的却是佐治椿。

    他平复了很久,才有力气回答术士:“呵……你原来想和我好好谈话?”

    “刺杀我的母亲,袭击无辜的平民,现在又对我动刑。”

    他侧过头,就算看不清术士的位置,也用最嘲讽的神情看向前方:“这就是你‘好好谈话’的态度?”

    气得太过,术士对他这幅油盐不进的态度都有点无感了。

    这场折磨早在五条悟来之前就已经持续了一会儿,佐治椿对于如何激怒术士这件事称得上无师自通,而术士为了逼他屈服,封印了他的咒力,用自身的毒血反复折磨他。他甚至冒着被五条悟发现的风险,隔着一道帘幕也要让佐治椿亲耳听到叛徒的下场。

    可就是这样,佐治椿都不肯服软,折磨他十次,他还是会第十一次顶撞术士。

    被折磨的人还没服软,术士自己先累了,他这幅躯体早就垂垂老矣,被他用秘法又维持了百年的生机,现在的确不如巅峰期那样精力旺盛。

    只可惜他先前看上的夏油杰的躯体没能成功到手,还差点被五条悟顺势找出藏身之处。没办法只好暂时放弃,将这个计划暂时搁置,以后再说。

    其实如果不是佐治椿体弱多病,得到了他的躯体也无法使用他的术式的话,术士还是挺满意他这具身体的,利用得当的话还能借着他和高专的良好关系设计一些不错的计划。至于佐治椿的灵魂他也不会浪费,洗掉不必要的记忆后再重新投入一个胎儿的身体中,培养个几年就又是个趁手的工具。

    只可惜这些计划都无法进行,术士只好选择了最艰难的道路,也就是想办法让佐治椿活着听从他的命令。他见疼痛不能让佐治椿屈服于他,只好换了一种方法。他满怀恶毒地对佐治椿说:“你不怕痛,那黑暗呢?被剥夺五感,无法行动,一直在密闭的空间里待上一整天,你试过吗?”

    佐治椿闻言一愣。

    术士见有效,心里一喜。他需要的不是什么足智多谋的帮手,他只需要一件趁手的工具。咒灵就该好好匍匐在咒术师的脚下,如果佐治椿不听话,那他就把他折磨到听话为止。

    他重新将一切符咒都布置好,这回佐治椿连听觉都不被允许保留了,当真是陷入了黑暗与死寂之中,如同植物人一样被锁在这具不能动的身体里,遭受最恐怖的折磨。

    术士满意于自己的成果,转身离开了这间密室,并亲手将唯一的出入口锁死。

    他期待着再次见面时,能看到一个像当年一样毫无神智可言的座敷童子。

    ……

    漫长的黑暗并不像术士想象的那般难熬。

    佐治椿在听到他的打算是愣的那一下也不是因为怕了,而是纯粹觉得“就这?就这?”

    也对,术士对他根本就不了解,也不知道对寻常人来说生不如死的刑罚,放到他身上也就是眼睛一睁一闭的事。

    无光无声的空虚中,佐治椿放任自己的意识下沉,渐渐地陷入了灵魂深处……

    他在一个和风房间中醒来,房间的壁画上画着瓢虫食子,房间正中有一个背对着他跪坐在榻榻米上的男孩。

    佐治椿有些茫然地低头打量了一番自己,发现此时的他正穿着高专的制服,肩上还披着斗篷。

    ……原来他居然是这样看待自己的吗?连在内心世界里都要穿着校服?

    不等佐治椿研究出个详细,一道急促的声音就打断了他的思考。

    “你总算来了!!”

    贵遥从来没这么失态过。

    他背对着佐治椿,原本没发现他的到来。是他怀里抱着的小女孩忽然看向他的背后,停止了哭闹,他才扭过头去发现了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佐治椿。

    贵遥连脾气都来不及发,气急败坏地朝他吼:“发什么呆!赶紧过来安慰一下绮花罗!!”

    绮花罗?绮花罗!佐治椿被这个名字猛地唤回了理智,大步走到贵遥身边单膝跪下。

    “绮花罗?”

    躲在贵遥怀里抽泣的小女孩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有着和他**分相似的面容,只是因为哭得太厉害,眼睛连带着脸颊都浮肿了,这才显得有些滑稽的可怜。

    佐治椿不觉得她可笑,他只觉得心里一抽一抽得疼,连被术士用毒血折磨的时候他都没像现在这样难受。

    他轻柔地替她擦拭掉眼角的泪:“对不起,绮花罗,哥哥回来晚了,哥哥跟你道歉。”

    这个和人类看起来别无二致的小女孩正是绮花罗,或者说,是佐治椿从咒灵形态的绮花罗身上取回属于自己的咒力之后,纯粹的人类灵魂。

    这种形态只能在佐治椿的灵魂世界中存在,一旦脱离了他的保护,就会在现实世界的侵蚀下瞬间化为虚有。

    昨晚,在和家入硝子通过电话后,佐治椿就正式明确了自己的目的。他要接近术士,并从他身上获取自己想要的情报。而这趟行程他不能带着绮花罗的咒骸,那样做的风险太大,于是他花了一夜的时间将绮花罗的灵魂从咒力包裹之中分离了出来,妥善地藏进了自己的灵魂深处。

    而小姑娘隔着一层世界的壁障,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哥哥被折磨得浑身是血,心疼得差点用眼泪把自己淹没。

    眼看着小姑娘越哭越厉害,藏在深处的贵遥也沉不住气了。佐治椿疼爱妹妹胜过一切,他也一样,甚至佐治椿的感情就来源于他。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能够伤到贵遥,那就只有妹妹的眼泪了。

    在佐治椿回归精神世界之前,他就一直抱着绮花罗哄,可绮花罗虽然隐约知道眼前的这个也是‘哥哥’,可她明显更牵挂着外面的那个。

    贵遥一边疯狂嫉妒‘自己’,一边被绮花罗哭得心都要碎了,还要忙着镇压箱庭持有者对佐治椿这边的反向感知。

    他忙得不可开交,总算等到佐治椿回来了。

    虽然不甘心,但他也知道现在只有佐治椿能够安慰伤心的绮花罗,于是他不情不愿地把怀里的妹妹交到了佐治椿怀里,并恶声恶气地警告他:“不许再惹她哭!”

    佐治椿没有回答他,只是默默地把抽搭搭的绮花罗接到自己的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发顶。

    绮花罗一开始还不愿意叫他碰,来回检查了好几遍,确认了他身上没有那些可怖的伤痕之后,她才安心地把全部重量都交给了哥哥,委屈地吸着鼻子。

    她刚刚哭了太久了,佐治椿被折磨了多久,她就哭了多久,贵遥就抱着她哄了多久。

    现在终于回到了熟悉的怀抱里,绮花罗很快就累得趴在哥哥肩头睡着了。

    贵遥看得咬牙切齿,既讨厌惹哭了妹妹的佐治椿,又痛恨没办法像他一样安抚妹妹的自己。

    佐治椿稳稳地抱着绮花罗,转头看了他一眼:“……你有话对我说?”

    贵遥冷哼一声:“我只是想警告你,别把事情搞砸了,现在绮花罗的灵魂和你一体,你死了就会把绮花罗也害死!”

    他倒是不担心自己,就算佐治椿死了,他也还能以另一种形式‘活’在箱庭持有者的精神中,直到所有人都死了才会消失。

    佐治椿垂眸:“放心吧,他不会杀我。”

    他清楚得很,对于术士来说,一切计划中最大的阻碍就是五条悟。将他带来,也不过是为了找个办法对付五条悟罢了,并不是对他自身的力量有什么图谋。

    现在他急需搞清楚的就是术士究竟打算以怎样的手段排除五条悟的威胁,又能够给他的疑惑提供怎样的答案。

    佐治椿抬起眼,眸底尽是寒光。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