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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冷和饿的双重夹击下,杨曦已经脆弱到极点了,现实战胜了意志。
也许逆反就是石头碰石头,别人痛自己也痛。早知道就不顶嘴了,顶多是挨几句骂,顶多心里难受一点儿,身上又不掉块肉。
夜,已经深得不见底了。
杨曦朝自己家的窗户看了看,里面已经没有灯光了,一片漆黑。
回去吧,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不,不行,我不能向那张冷漠无情的脸投降。这两个声音像两个斗士,以杨曦的神经为战场,一会儿舌战一会儿肉搏,伯仲之间的实力,争斗不息,弄得杨曦身心疲惫。
不一会儿,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刮了起来。杨曦曾经听说遥远的地方一只蝴蝶拍拍翅膀都有可能引起一场大风,那么这阵风也可能是远处看不见的蝴蝶而引起的,好看的外表,完美的动作,为什么却要伤及无辜呢,是不是所有欢乐和美丽的背后都要以撕心裂肺的伤痛作为底色呢。
与其如此,我宁愿被训练成庄子笔下那只呆若木鸡的鸡,没有欣喜,没有伤心,保持着永远如一的表情和心态。
杨曦冷得忘记了饥饿,蜷缩成一团,孤独无助地蹲在那里,或许内心深处也还是希望像小时候犯了错跑到离家百米之外时会有人来请自己回家,然后再一边吃着好吃的,一边听着无休止的训导。而此刻,杨曦也知道不会再有人来寻找自己了,因为从某个时候起,自己早已不是他们手中的宝了,自己只是他们呼来喝去的工具,他们还会在别人夸奖自己“这孩子长得真标致,学习又好”的时候说一声“豆芽儿长得再好看也不过是一盘和菜”。
可是杨曦还是怀着一丝弱得需要用显微镜才能看清楚的希望,正如杨曦自己平常所说“一切和现实邂逅都成了悲观无奈的存在”,杨曦的希望就成了这种悲观无奈的存在了。
杨曦抬头看了看那孤独的月牙,又擤了一把鼻涕,冷风把大地吹得呼呼作响,有如厉雷从九天落下,空旷的大地没有了其余的任何声音。
杨曦站起蹲得发麻的身体,险些脚步不稳摔了下去,被动地等待最后变成了主动地回归,抹过屋角,有些人家的灯光已经看不见了,多半躲到被窝里见周公去了。
杨曦小儿科的离家出走从他叛逆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只有苦了他自己,因为父母没有必要去和他玩捉迷藏。
大门没锁,家里的灯光从冷冷的窗户上斜射到院子里,感觉是有些微的温度,就像是人白天站在屋子里的阴暗中,虽然没有沐浴在阳光中,可也想象得到那种光明、那种灼人的温度。
“把门闩上,自己弄点儿吃的。”卧室里传来父亲爱理不理的声音。
这该是福音了吧,为什么自己高兴不起来,也没有那么害怕。
原来现实没有那么悲观,也没有那么欣喜。
杨曦放下书包,迅速地热了饭菜,大口大口地吃了两碗,不饿了,也不冷了,原来这个世界没有人和你作对,而你自己却老是和自己作对。如果不能忘记暂时的不幸,那么你时时刻刻都在不幸着。
吃饱了饭,杨曦很快进了自己的卧室,扭开台灯,把凳子拿到书桌前,同样的动作,每天放学后都会做的动作,当然今天也不能例外,尽管时间已经很晚夜已经很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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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破晓,月牙同启明星渐渐消失在空旷的天空中。
杨曦被自己潜意识里调好的生物钟催醒了,睁开惺忪的睡意爬起来,拧开台灯拼命赶作业。太阳升起的时候杨曦宣告作业被搞定,搞得跟在升国旗一样正式。
当杨曦拿杯子刷牙的时候,正好和父亲打了个照面。杨曦还以为暴风雨又将会来临,不料杨父淡淡地道“昨晚你在哪?”
“外面。”杨曦面无表情地答道。
然后杨父默不出声地走进了屋里,杨曦在水龙头下接了大半杯水,挤出牙膏刷牙。
母亲在里面嘶声哇气地喊吃饭,杨曦把洗脸的毛巾搭在绳子上后就吃饭了,说是早饭,可对于杨曦家来说,早饭午饭晚饭根本没什么差别,一样的米饭,差不多的菜。可是杨曦已经这样吃惯了,看到别人家三餐分明反而不顺眼。
吃饭的时候一家人默不吭声,像在上演一场哑剧似的,都特别涵养文明。饭罢,杨父杨母收拾好捡花的用具,摩托车一蹬,呼噜噜地就出了门。杨曦吃完饭收拾了碗盘,一看时间还早,便把不久前向高年级同学借的历史书拿来看,历史真是一种神秘得有如天文的东西,穿越了时间和空间,而那几百页的历史书就是时光机。
“杨曦,在吗?”毫不陌生的询问。
“在,我马上就来。”毫不陌生地回答。
这种询问和回答曾经调换了主语和宾语,像一句英语谚语在特定的电影里上演了无数次。
杨曦收拾好书包,到院子里蹬开车子的支架,锁好门,哈着早晨的白气和刘毅一起走过大伯的屋后,然后拐进一位老奶奶的小院门前,最后从养殖户家门前菜地的一排沙枣树前经过,直到走到可以让两辆大巴并行的柏油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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