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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0回:我先给你画大饼

    隋御双耳微微动了动,对凤染所言颇为纳罕。他之所以坐在这里,为的就是想跟凤染商议此事。先前他信誓旦旦的说,建晟侯府无论大小事宜皆由凤染掌管,凡事不必经由他这位侯爷做主知晓。

    可当下要面临的现实问题,隋御又觉得不能完全推到凤染身上。他的初衷从来都不是做甩手掌柜的,让凤染一个人里里外外受苦受累。

    近来凤染忙得昏天暗地,每晚都睡得很沉、很乏累。隋御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真恨不得他那双腿能马上痊愈。

    “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水生替隋御问出口,总得先知道凤染心里是怎么打算的。

    “其实我只是想了想,具体行不行还两说呢。”凤染谦虚一笑,随手把鬓边碎发揩入耳后,“咱们去县上赁间铺子吧,开间米铺。”

    “米铺?”隋御和水生异口同声地道。

    凤染猛地起身,挨到隋御身边硬坐下去。她不管隋御嫌不嫌挤,也不看他脸色已变成什么样儿,只轻拍他的大腿,笑道:“侯爷,你觉得怎么样?”

    看得出,凤染是费了心思去绸缪的,此刻正期待隋御和水生的肯定。

    “你少装了,跟水生前后脚进来,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俩早串通好了?”凤染先发制人,“水哥儿的演技太差,看到侯爷后的反应太大。”

    水生讪讪笑了笑,没敢承认亦没敢否认。隋御也不打算多解释什么,转过头近距离地盯着她,“夫人为何要坐过来?是觉得冷么?还是觉得这样与我说话比较亲近?”

    “水哥儿,今日的汤药侯爷是不是没有吃?”凤染一面说,一面往旁移了移,“侯爷这耳朵好像出了毛病呢。”

    隋御的一只手臂绕到她身后,轻轻揽住她的腰肢。在水生他们的角度上看去,他们俩只是挨坐的近了些。

    “你,我……他们……”凤染颠三倒四地道,暗叹,自己真是有病,没事儿往枪口上撞什么撞?都怪刚才太激动,一时没想到那么多。

    “夫人为何要开米铺?”隋御双眸深炯,含笑问向怀中人。

    “肯定不能用你建晟侯的名义。”凤染闪了闪卷密的睫羽,胡乱地往四周瞟去,“北黎虽没有明文规定不允许朝廷要员从商,但侯爷要脸面,这事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再则被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知道,不知又要编排你些什么出来。”

    隋御藏在袖子里的五指又稍稍用力,将凤染腰肢搂得更紧,“夫人为我想的真周到。”

    凤染尴尬地笑两声,瞅向一旁一直低头不敢看他们俩的芸儿,“我想着就以金生和芸儿的名义开吧。就把米铺当成送给他们俩的成亲贺礼。咱们家的稻谷是现成的,拿到米铺里去卖,月月都能有些进账,总好过坐吃山空。”

    “夫人,小的哪有那个脑子,小的不行的。”芸儿把头摇成拨浪鼓,“金哥他很笨的,他也不行。”

    “又没叫你们俩上手去卖?是借你们俩的名义。”凤染给她吃下定心丸,“再说芸儿多聪明,我对你最放心啦。”

    凤染暗暗扒拉两下隋御的手,见他始终不肯放开,只好拿眼睛瞪他。

    隋御心道,是你自己坐过来的,我高兴还来不及,让我放开想都不要想。我才不在乎旁边有谁在,被越多人看着我越开心。

    “可是米铺能有多少收益?单靠一间米铺能养活多少人?这不到三十石稻谷将将是咱们一府人一年的口粮。”隋御徐徐地道,“夫人有没有想过那……”

    “那九百两银子拿出来用一用?”凤染抢声说道。

    隋御凤眸一闪,笑容更甚,道:“夫人已经想到了?”

    “你今儿坐到这里,不就是在打那些钱的主意?”凤染白了他一眼,“你们几个嘀嘀咕咕好几日,早就打好小算盘,以为我不知道呢?”

    隋御和水生被凤染看穿,索性不想再装下去,准备跟她摊牌想法。

    “其实我们想的法子有点危险,但眼下这是最快筹钱的法子了。”水生率先试探道,“侯爷就是担心跟夫人说了,夫人要反对,毕竟侯爷老早已承诺过,这个家要夫人当。”

    凤染已听明白这话中话,她没有急于追问,反而笑道:“你们就说开间米铺好不好吧?”

    “自然是好的。”水生应承道,“待明年咱们加大开垦力度,百亩良田大丰收,就更能体现有米铺的重要性。总不能像卖果子似的,再挑着担儿去集市上摆摊子。”

    凤染点首,才接着说:“你们认可这点,我再往下说。”她硬着头皮把隋御的手从自己后腰上甩开,趁势凶巴巴地指向他,“我告诉你,想拿那九百两银子去放印子钱,你想都不要想。想打这个小算盘,除非,除非你休了我。”

    隋御“腾”地一下从罗汉榻上站起来,慌得水生一个箭步上前搀扶住摇摇晃晃的主子。

    凤染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么?还是说她前几日听了墙根儿,这咋一猜一个准儿?

    隋御故作镇定,沉声问道:“那夫人可还有其他法子?明年开春之前我们得搞到钱,不然九百两只出不进,即便招募到人手来种田,又有几个可以像李老头他们那样能等咱们一年之后才给工钱的?”

    “真正的佃农便会。”凤染盘算的很清晰,“我们出地出种子,他们出力费精力,到秋收时两厢分账即可。”

    “夫人说的都对。”水生先认同道,“但是只要我们招来这个人,就不可能一点费用都不产出。”

    “我知道,而且我还知道侯爷要招募的是另外一种人。”

    “你既然都知道,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隋御推开水生的搀扶,睃向凤染道。

    凤染觉得仰视他太累,跟着站起身来,用帕子拭了拭唇边,“侯爷,做事情不能一蹴而就。没有钱确实不行,人人都得吃饭,可仅仅为了钱来到侯爷身边,那种人不算可靠。若有一日别人给他开出的价码高于咱们,他就会毫不犹豫地离开。”

    “侯爷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当下时间紧迫,雒都那边内乱已解。不知道什么时候手就要伸向锦县来。不是人人都跟东野小郡主一样,费劲巴力潜入府邸却不是为了杀侯爷。”

    水生过于着急,只图把事情摆清楚,却忽略了凤染的感受。隋御拿眼睛横他一眼,觉得自己白白哄了凤染好几日。凌恬儿偷偷来府这件事就是他和凤染当下最不能提及的茬儿,一向百伶百俐的水生咋还糊涂上了?

    “是呢,凌恬儿对侯爷哪来什么杀意?”凤染鼓鼻诮讽说,“要杀也是杀碍她事儿的人呀。”

    水生差点打自己一个嘴巴,凤染却没心思跟他扯别的,又正色道:“水哥儿,明日起你带着人去锦县上转一转。专门关注即将关门大吉的商肆和店铺,我要你们在整个锦县里筛选出四五家最能盘活的。”

    “夫人是想入股?”

    “对啊~”凤染轻描淡写道,“建晟侯府本来就不应抛头露面,我们只能曲线行事。有米铺在外帮我们做中转,凡事不与侯府直接对话。放印子钱绝对不行,一旦被揭发,侯爷清誉就不保。入股他人营生受益肯定要慢一些,但只要我们找对人,这笔投资就有回报,是源源不断的红利。”

    隋御和水生都惊呆了,他们才想到之后的一步棋,凤染却把后面的好几步棋都想明白。并且更稳妥,更保障,更能让侯府长期发展。

    “明年很关键的。”

    凤染坐回最初落座的罗汉榻上,抬手端起茶盏,像模像样地抹了抹茶沫,方悠悠呷了口热茶。

    隋御垂眸忍笑,凤染拿错了茶盏,此刻她喝的正是刚才芸儿帮他端上来的那盏。他刚刚抿了一口,就在凤染下唇的位置上。

    凤染是放回榻几上时才发现不对劲儿,但她故意装不知道,依旧肃然说:“百亩良田要种,变钱的法子更要去做。侯爷,你想找的那种人只能慢慢找。我觉得……你的腿能快点痊愈或许更管用。”

    “也是,靠人不如靠己。”

    “郭将说过,侯爷以前可以以一敌百呢。”

    以一敌百?

    隋御凤眸微敛,下意识地屈了下膝,那是多遥远之前的事情了?他真可以像当年那般威猛英勇么?以前觉得站起来是绝对不可能的,如今他不也站得好好的了么?

    为了凤染,还有追随他的这些袍泽兄弟,他更得让自己站稳、走稳。

    其实这些法子凤染早在脑子里酝酿许久,但她没啥经验,手边钱财就那么点,真真儿是摸着石头过河。她不知道这些法子待实施起来会是什么样,可她得试一试。种田尚且有灵泉在暗中相助,然则从商这条路却无人点拨一二。

    要是到最后赔个精光呢?他想起隋御说过的那句话:又不是没穷过,怕什么呢?

    坐以待毙便是等死,不如大刀阔斧地干上一回,成败自会见分晓。

    可是还没等建晟侯府有所行动,连舂米这项大工程还没有实施完,知县苗刃齐那边已知道了消息。他不仅知道了建晟侯府的近况,就连几个属下回往雒都的细节都已打探的清清楚楚。

    苗刃齐心里感慨,那明明已快将死之人,怎么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喘过气来了呢?到底是回光返照还是在卧薪尝胆?他一点都不想让锦县卷入到雒都朝堂和建晟侯府的纷争当中。

    但事与愿违,有些事情就是冥冥之中注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