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北星对周斯羽来说是稀客。
“现已查到昨日之事至少有两人谋划，周公子想要听一听吗？”
周斯羽放下书册，关上窗，打开屋门请人入内。
“请说。”
他缓缓给来人倒茶，安静倾听赵北星查到的事情，听完后他沉思片刻，问道：“绿柳现在能说话吗？”
“伤势很重，暂时不能说话。”这也是赵北星过来的原因。
“陛下要求三日查明缘由，此事牵扯前朝后宫，我等不方便在明面上查。”
赵北星见他不言语，继续道：“周公子可有什么看法？”
他们顾及大肆查此案对皇室有影响，不敢有太大动作。陛下也严令不能声张，时限又紧，任务的确严峻。
“若不是时间太赶，在下也不愿打扰周公子，我等这些做人手下的实在有些难做。“
周斯羽食指轻扣桌面，注视着赵北星说话时的神情，见他面有焦急、不似作伪，便道：
“谋事之人遮遮掩掩，线索既然断了，不如从最有可能犯案之人下手。昨日赏花宴的名单，给我一份。”
赵北星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份名单。
周斯羽细细看了一遍，点选几个人。
“查他们。”
赵北星凝神细看，不由面露难色。
“这是不是不太好？”
周斯羽状似随意选的不是别人，正是北辽耶律晴岚、西夏计谈戈、礼部侍郎之子吕程文以及伍志远。
“是不是太明显了些？”赵北星没想到这位周公子目的性如此明确。
真
不是私仇，寻机报复？
“三天时间，你们若是找不到方向可以查查他们。”
周斯羽不知道是谁干的，只是选出了最可能做这种事的人。
赵卿卿出事，谁是既得利益者，谁就有可能是谋事之人。
那位北辽公主与赵卿卿不和，出手刁难也有可能。计谈戈此人来自敌国，想要通过赵卿卿在宫中出事离间陛下兄弟感情，也是有可能的。伍志远则是对赵卿卿虎视眈眈之人。
他不会承认吕程文是自己随意加上，只是因为孙贵妃那句礼部侍郎有意儿子与安宁公主的亲事。
赵北星暗道周公子是个小心眼，收好册子。临走前道：“陛下命人修缮安宁公主的府邸，周公子若是无事可以去看看。”
“在何处？”这位皇帝陛下，倒是比他还要急，周斯羽有些诧异。
“隔壁，之前是长公主的府邸。”
赵北星走后，周斯羽走出将军府，顺着他说的方向，顺着墙走了数百丈，便见到一道后门，工匠们收工正往外走，见他过来，有些不解。
两鬓斑白的年长工匠往前几步，好心提醒道：
“这位公子是不是走错路了？前面没有人家，天色已晚，在这里迷路会被大理寺的人带走。”
周斯羽见这些匠人衣着统一，人数不少，心中暗惊。
“我住隔壁，听到这里敲敲打打，过来看看。这是？”
年长工匠点头，指了指身后宅院。
“陛下命我等修缮长公主府，这宅子空了
二十年，总算要有人入住，只是不知……”年长工匠还未说完，便被同行人拉住。
“陈老头你不要命了？就连少监大人在陛下面前提起，都会被处罚。”
年长匠人陡然惊醒脸色忽变，连忙摆手道，“天晚了，都回去罢。”
匠人们步履匆匆离开这条安静巷子，周斯羽立在原地目送他们远去。
夕阳橙色的光给万物罩上一层金边，堪堪越过墙头的桃枝上挂着比核桃大的桃子，六月成熟的早桃被穿街过巷的凉风吹得乱晃，在砖瓦上敲击出声响，桃树独有气味萦绕鼻尖，久违的气息，让他有身处于桃花村错觉。
顺着铺设平摊的青石板，往前几十步，便是这座宅子的后门。成人展臂宽度的门紧紧闭合，拳头大的铜锁挂在上面，透过门缝能看到青青红红的果子，他捂住口鼻，退后几步，打量这座围墙有一人半高的宅院。
绕墙走了半圈，他发觉这座宅邸比将军府大一倍。不知里面是什么模样。
将军府早年疏于修缮，许多屋子空置荒废，院子里至今还有许多荒地。尽管赵卿卿用了五年时间让人去修缮，可她并非是个喜欢精致的人，院子里仍旧有很多土地荒废。
最近大将军突发奇想，开始在那些荒地上种树，将军府才算看起来没有那么空。
周斯羽想着，不知不觉已经走到正门。两座石狮子之后，赤红朱漆大门高高耸立，门楣高峻，没有挂匾
额，空落落立在那里，就连门上打磨一新的黄铜门钉都显得寂寥。
这就是长公主的宅邸？
周斯羽听说过那位重阳长公主的事迹，他从稗官野史上见了许多和长公主有关的言论，或褒或贬，无人敢泯灭那位上马可安天下的奇女子之功绩。
“那位长公主真是可惜，若是活到现在，怕是不输妇好红玉之流。”
在北地，处处都有那位长公主留下的痕迹。无论外界如何说，时间堪堪过去二十年，他又生在雄州易县，其余事情不敢说真假，当年雄州一战至少是可以确定真伪的。
他是钦佩那位的。
退后几步，周斯羽对着门脊上的异兽俯身行礼。暮色四合，门庭隐在渐渐晦暗的天光里，显得这座宅邸越发落寞。
“日后，便要叨扰了。你等不来曾经的主子，以后这里就是我家兔子的了。”他说。
门脊上张牙舞爪的异兽沉寂寂，门前石狮子脚踏圆球森森严，厚重红漆大门遮掩下的宅院寂寥无声，只有风声在喧嚣。
将军府外还有人路过，这座宅邸却如禁地般鲜少有人经过。周斯羽等了会儿，发现没人经过，寻了个位置翻墙进去。
院子许久没有打扫，他踩在杂草丛生的角落，在宅院中行走。环顾四周，不由惊叹将军府的装潢和长公主府的比起来实在是寒酸太多。
哪怕时隔多年，仍然能看出屋檐上覆的琉璃瓦、门窗的云纱、梁柱等处的彩绘雕刻、
路边供夜行的石架灯盏，无一处不显出能工巧匠的用心，物件华美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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