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秋风，在原野上嚎叫。
枯草连天被风扑倒，天地间尽是一片凄然模样，就连风声都像是在哀嚎。
一支黑色队伍划破天地之间的沉寂悲怆，穿过山丘平原，在坑洼地面上快速行进。辎重被远远丢在后面，蜿蜒成搬运口粮的蚂蚁，最前头骑着一匹小马的少女眯眼望着远方，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她的马周身赤红，脚踩白云，尽管没有长成却已经有了几分神驹气派。这匹马甚至还没有打马鞍上马蹄铁，和周围的骏马比起来小了一号。不过少女身量小，体重轻，纵马疾驰倒是还能跟得上那些成年马匹。
“妹妹快下来，追月还没一岁，力气不够，别摔了。”
披着白斗篷的银甲青年无奈跟在少女身后，生怕她从马匹上摔下。
“到了下一个城池就给它装上马鞍。”银甲青年正是赵琼玉，他看着妹妹坐在没有马鞍的马背上颠簸，唯恐她坠马被踩到。
小马周身红色，阳光下卷起的鬃毛如同燃烧的火焰，只有四只马蹄是白色，看着颇为神气。理应叫踏雪、雪里红之类的名字更加贴切些。
赵卿卿给它起名叫追月。
按照她的说法，千里追月斩枭雄，马身溅血可不就是红色。
这番解释，平白让‘追月’二字少了几分雅致，多了丝凶戾意味。枭雄者，无一不是乱世里顶天立地的人物。
这样的狂言，让赵琼玉哭笑不得。
“追月还小，等长大些你再
玩它。”
说话间，伸出手去拉赵卿卿，让她坐在自己马上。
路途颠簸，不坐马车就不坐，总归还是不能任由妹妹放飞自我。
赵卿卿才不理他，拍了拍追月让它停下，跳下马先喂了黄糖，之后让追月跟在队伍里，看着缓缓走过的队伍，等赵略路过时，冲他要了一匹替换行军的马。
赵略察觉少将军暗含愠怒的目光，果断将马交给她。
赵略最喜欢看少将军和大姑娘吵架，乐得两人关系不好。
“大姑娘先跑一会儿马，眼看要到易县，没必要再安营扎寨。我让人传消息回去，请施县尉留门。”
这留门，说的是城门。等他们赶到，已经是要关城门的时候。提前通知，也好畅通无阻。
赵卿卿上马，瞟了眼正在马上偷吃点心的某人，纵马过去，冷哼道：“还吃？大师父可是说不让你这么多甜的。”
“克扣伙食，还不让吃口糖？”周斯羽委屈极了。姬其光本来没有和他们一起走，可刚出发没几日，人就快马赶上。
据说是陛下召见，与他们同路。
路上无聊，姬其光竟然打起来给他调养的主意，说他饮食不调，容易得消渴症。甜食不让吃了，就连米面之类精细的都不让多吃。
他现在做梦都想啃馒头。
“给我。”
赵卿卿伸手拿过他手里的云片糕，直接把人带出队伍，以防影响队伍前进。
追月凑过来，伸长脖子叼走云片糕，甩着尾巴喜滋滋跑开。
周斯羽：“……”人不如马，惨绝人寰，连饭都不让吃饱，还抢点心。
这厮脸上写着不高兴，赵卿卿探身给他顺毛，无奈道：“大师父医术好，应该听他的。不就是些点心，不吃就不吃。”
“那不是普通点心，那是我的命。”
周斯羽还没受过这种待遇，避开她的手，气呼呼混入队伍，不想理人。
赵卿卿有些无奈，连忙也跟上队伍。
众人都骑了马，放开速度比赵略预想的要快的多。
到易县时距离关城门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赵略下令下马，一众人等牵马入内。易县内有军营校场，施盛早就准备饭食，进了城直接去吃饭休息，不用风餐露宿众人都很高兴。就连集合队伍都比平时快了一些，丝毫没有奔波后的劳累样子。
金宝抖着腿跳下马车，扶着小太监的胳膊才勉强站稳，两个小太监状态也不太好，三个人东倒西歪勉强没有倒下。
一行人中，只有他和几个小太监不会骑马，今天赶路放开速度，金宝觉得自己魂都要颠丢了。
施盛站在城门口，见一队人下马后很快集合好，整齐有序地走来，不由肃然。
“少将军已经安排好饭食，请随我来。”施盛快步走过去相迎。
赵琼玉和妹妹斗智斗勇一天都没能如意，早已经心神俱疲。没了说话的兴趣，冲施盛点点头，示意他带路。
他的身后，赵略已经点了一圈人，清点过后询问金宝那二百殿
前司的人怎么安排。
殿前司这名号，说起来吓唬人。现在却早已经没落，根本没资格在陛下殿前随侍，甚至可能还比不上城防军之流的待遇。只比京畿那些乡兵要好一些。
如若不然，也不会被指派来护送。
金宝自然知道情况，从朔北到雄州易县，这是队伍第一次进城，之前都是扎营休息一视同仁。能被赵略单独问，这是重视，金宝替那些殿前司侍卫们高兴。
“和赵小将军一起吧。”金宝乐呵呵道，赵略如今是个千户，眼尖如他，若只是小小千户那么简单，怎么能队伍里隐隐有被拱卫的架势？金宝倒觉得这个赵千户在那些小兵眼里，分量似乎重一些。
赵略选了五百人自己手底下的兵，又挑挑拣拣选了一千人，人都是他选的，自然是选自己熟悉信得过的。
倒是让金宝误会了。
发现这位公公无比缓和的态度，赵略觉得好笑。
他道：“那就都去军营。小的们走了！”
一声令下，一千五百多人连忙跟上，随行的伙头兵也脚步飞快。殿前司那二百人面面相觑，迟疑片刻也连忙跟上。
去军营，能好好休息，不用轮值守夜。他们谁不想呢？
赵卿卿见一群人土匪般冲入城中，鼓了鼓腮帮子。
“妹妹快下马，去吃饭。”
赵琼玉伸手要接她下来，赵卿卿避开那双手从另一侧下马，快步走到施盛面前。
“施大人。”
“大姑娘长高不少。”施盛没
想到她会主动和自己打招呼，笑呵呵指了指城内。
“快进去吧，晋氏做了不少好吃的。”
说完，他看向队伍离开后，一直立在原地，踟蹰没有走过来的人。
“周贤弟，快些过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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