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易县县令换人的事情，晋氏还是清楚的。
她从这件事里看出来，当官要有骨气，不能和之前老县令一样畏畏缩缩，也不能像现在的楚县令，一点主见都没有。现在官府里真正管事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竟然变成了陆夫子和自家儿子他们。楚县令这官当的，可真憋屈。
她可是听说了，自家儿子前些日子回来，桃花那丫头几句话就把楚县令镇住。
晋氏觉得，那话绝对是她教的。整个雄州，有谁能像自家儿子这样年少轻狂，如此气人？
“一定要是个厉害的。也不能太厉害，要找个你能管得住的厉害角色。”晋氏说着，又觉得以后自己会被儿媳妇欺负，抹了一把泪，随手往锅里洒了些蛋花和小虾米，再搅和几下，一锅热汤面便好了，
“可以吃饭了。”
周斯羽没想到自家娘能想这么多，惊得几乎能往嘴里塞个鸭蛋。
他娘什么时候思路这么发散了？
“总要找个比桃花强一些的。”
晋氏将自己的话盖棺定论，提纲挈领地说出了重点。说话间，已经将热面汤分出几碗放在托盘上。她干活向来手脚麻利，端起托盘从儿子身边走过，又重复道，“要比那懒丫头强些。”
无论如何，她还是很介意这门亲事不成的。说不上是多喜爱那丫头，只是觉得自家儿子被抛弃，心里头不痛快。晋氏心里有郁气，说话难免带了几分锋芒，听着有股
子狠劲在里面。
等她端着东西出去，周斯羽蹲在炉灶旁边烤火，他寻思了半饷，冷峻表情上挤出来了个算不上多真诚的笑来。
“比兔子强些的？”轻笑声从喉间溢出，旋即便笑开了。从意味不明的冷笑变成哈哈大笑，笑声畅快，让回来拿东西的晋氏不由抓起一双筷子，敲在他脑门上。
“笑什么？”
无论儿子在外面怎么吓得那个胆小鬼县令瑟瑟发抖，终究是自己的崽，晋氏才不怕他。敲完脑袋，见额头泛起红色，又有些心疼。晋氏冷眼看着，不由叹了口气。
“平日里还算乖，这些日子越发嚣张了。”
周斯羽捂着脑袋不说话，勾着头去看灶台上砂锅里炖的东西。小厨房是双头的灶台，煮面的锅里还滚着热汤，另一个灶台上是炖了有些时间的老母鸡。
这会儿香气早就透出砂锅，四处逸散，让人不由口齿生津。
晋氏见他这样，不由道：“我怎么看着你最近活泼许多？以前不这样的。”
周斯羽打小就是沉郁的性子，鲜少有过开颜的时候。等大一些，开了蒙，读了书，更是不爱说话。在家时还好些，在外面，几乎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原先，晋氏夫妇都以为这孩子是天生如此。最近这些时日，眼看着人竟是活泼灵动起来，晋氏甚至觉得，自己回来晚一点，自家儿子能在柴火堆里打滚。
这是怎么了？
晋氏摸不着头脑，心里却有些欢喜
。夫君以前说过‘慧极必伤’的故事，晋氏哪怕不识字，也觉得一个人不能太聪明，聪明过头了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儿子要是能傻一点，就一点点，应该就不会被老天爷妒忌了吧？
这样想着，晋氏揉了揉儿子的脑袋，低声安慰道：“就算傻了，也比外面那些人聪明。”
她儿子，可是陆夫子门下，最聪慧的！就连那个软脾气的县令，都说她儿子定成大器。
周斯羽收敛表情，压低声音道：“娘，我要出远门一趟。”
“去哪？过年回来吗？”儿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出去就出去嘛。就是天气太冷，要多带些行礼。吃食，衣物，银两都要带够。
晋氏心中盘算了一下，发觉自家儿子还缺两套极厚实的衣服，最好是一点风都不漏的严实衣裳。银两家里还有些，倒是不愁。
“过几天再走，娘给你准备东西。”晋氏慈爱地揉着儿子的脑袋，心想着自家儿子长得好，皮肤好，头发也好，就连眉毛都不需要去修理什么，简直就是天然的美人。
桃花家里竟然看不上她家儿子，真是过分。
自家儿子以后一定能找到更好的！
周斯羽看出母亲的想法，细细想了想，觉得暂时是遇不到更好的，又不忍心去刺激晋氏，干脆绷着脸皮不说话。
“娘现在就去买东西！”晋氏总算找到大宗购物的理由，兴致勃勃去屋里拿了银两便往外走。
等人走后，周斯羽
看着灶台上已经炖得软烂的老母鸡，弯了弯眉眼。他娘忘记把这道菜上桌了。
一个时辰后，晋氏带着东西风风火火回来，就见灶台上的砂锅已经空了。
距离小厨房最近，有火炕的房间里，周斯羽正抱着吃撑的肚子呼呼大睡。
“这孩子，从小也没少吃食，哪里养得这样的习惯？”晋氏有些无奈，她走过去量了量身量，盘算了下如何做衣裳，便拿了剪刀针线，在屋里裁剪布料做衣服。
她存心要将衣服做的暖和，续了厚厚的棉花，又加了皮毛领子，袖口也收窄加了皮毛，袖子放长一些，方便把手缩进去取暖。
等周斯羽一觉睡醒，已经是黄昏。睁开眼，就见屋子里点了好几盏灯，他娘正穿针引线，忙得不亦乐乎。拥着被子坐起来，他茫然了一会儿，这才伸展手臂打了个哈欠，跳下床踱步过去。
“正好，来试试。”
晋氏举起手里刚固定好棉絮，还没有缝边的衣服在周斯羽身上比划。衣服还没做好，但看一看合不合身倒是可以，她不惜物力，布料放的量也多，倒是不怕没裁剪好。
周斯羽老老实实让母亲比划，看着有三指厚的外衣，不由嘴角抽了抽。这衣服，穿上去怕不是要成一头熊。
“饿了。”
晋氏嗔了他一眼，“还知道饿？你都把夫子他们的饭吃了。灶台上有粥，炒了腊肉腌菜。”
周斯羽直接裹着被子出门，刚开门就见又有薄雪
。
之前的雪还没化，这会儿又下了起来。纷纷扬扬的雪花，小巧精致，落在被子上，棱角分明，不过瞬间就融化成小水珠，暂时浸湿不了被子，晶莹地点缀在布料支棱起来的纤维上。
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揩去水滴，周斯羽仰头望天，不知怎地觉得有些好笑。
眉眼舒张，用自己都几乎听不到的声音道：“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这话，放在什么时候能能品出味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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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写到最后，就想起月壤不能种菜。心痛！太让人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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