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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0跨越不了障碍

    她心里苦涩,这样一片狰狞的野兽图,是需要耗费时间才能纹上去,而承受的人,则要承受更大的痛苦。潘朵这十年到底是怎么度过的,从这副野兽图中就可见一斑。

    她并没有看不起她,反而因为她为席熙伦牺牲至此,心里上有了重重的负担。她的爱太沉重,沉重到她觉得自己的爱,渺小自私。

    潘朵听到席熙伦的声音,心中一片刺痛,下一秒,她慌乱地扯过衣服来穿上,因为慌张,她系纽扣的手都在发抖。她终于系好纽扣,却迟迟不敢转过身来面对他。

    这样残破的自己,他会以什么眼光来看待?直到这一刻,她才为自己豁出去的行为感到后悔。

    琬琰走到席熙伦身旁,她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熙伦,今天多亏潘小姐救了我。”

    席熙伦浑身一震,虽然电话里他就知道是潘朵救了琬琰,但是他还是无法将刚才看到的那幅野兽图与潘朵联系在一起,即使他在那幅野兽图上看到了邢永涛三个字,他仍旧无法相信。

    琬琰的手从他衣服上渐渐滑落下来,她看了一眼背对着他们的潘朵,对护士使了个眼色,然后走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他们。

    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让他们独处,不管用什么方法,她都必须将席熙伦拉走。可是她做不到,潘朵那么悲惨,她所遭受的这一切,都是因为席熙伦,她无法自私的只考虑到自己。

    就像当初婚礼上,席熙伦要走,她没有任何立场可以拦住他,此刻,琬琰心里有种深深的哀恸,从她闯进他的世界,就注定与他的过去纠缠不清,那些他理不清剪不断的过去,她必须一一承受。

    比如潘朵,比如小吉他。

    琬琰坐在外面的长椅上,她怔怔地盯着自己的双手,每次与潘朵有关的事,她都很无力。她试过争取,试过无视,可是终究无法做到真正的无视。

    只要席熙伦心里对潘朵还有责任还有歉疚,她就永远都摆脱不了潘朵的阴影。

    “席太,刚才那个女人背上的纹身好恐怖啊,她跟席先生是什么关系啊,我看他们好像……”护士突然噤了声,仿佛才发现眼前这个女人就是她嘴里席先生的原配。

    琬琰笑了笑,“她身上的纹身不恐怖啊,对于某些人来说,那是圣洁的,是值得感恩的。”

    护士皱了皱眉头,没有听懂,不过倒是不敢再八卦。

    琬琰望着紧闭的门扉,心里猜测着,此刻他们在谈些什么呢?

    ……

    门合上了,席熙伦的目光一直落在潘朵的背影上,她的双肩频繁的抽动着,空气里隐约可以听见她压抑的抽泣声。

    他僵站在原地,许久,才慢慢走过去,犹豫了一下,他伸手搭在她肩膀上,“潘朵……”

    潘朵突然转过身来投入他的怀抱,她泪眼婆娑,拼命摇头,席熙伦全身都僵硬了,他却没有推开她,他低头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他心里一痛。他根本就不敢问她,她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潘朵伤伤心心的大哭了一场,席熙伦轻拍着她的背,她的情绪慢慢平缓下来,她抬头望着他,他眼晴没有鄙夷,没有看不起,没有嫌弃,有的是无尽的心疼与歉疚。

    是心疼与歉疚,不是心疼与怜惜。可是这样就够了,只要能重新勾起他对她的心疼与歉疚,那么他就不会那么果决的推开她。

    “我要去宰了那头畜牲,他怎么能这样折磨你!”席熙伦突然发起狂来,他推开潘朵,像一头狂暴的狮子,转身向门边奔去。

    潘朵吓了一跳,她连忙扑过去,双手死死地抱住他的腰,她心里在拼命狂吼,不要去!不要去!

    席熙伦双手握住她的手腕,想要将她的手拉开,却又怕伤了她,不敢太用力。

    “潘朵,你别拉着我,我要去杀了他,我要去杀了他!”席熙伦愤怒地大吼。

    等在门外的琬琰吓了一跳,她已经预想到席熙伦的情绪会失控,却没料到他的情绪已在崩溃的边缘。

    她连忙站起来,就见席熙伦已经打开门,正往门外冲。他俊脸上刻骨的仇恨让人心惊,琬琰来不及多想,只知道要让保镖拦下他,“快,拦住他!”

    保镖连忙冲过去拦住了席熙伦的去路,席熙伦瞪着他们,怒声道:“让开!”

    “熙伦,你别冲动!你先冷静下来。”琬琰冲过去抱住他的腰,他盛怒之极,毫不温柔地扯开琬琰的手,琬琰被他挥至一旁,她跌坐在地上,看着席熙伦与两名保镖对峙起来。

    她急得不得了,席熙伦此去,与邢永涛就是生死殊斗,他情绪过激,会出大事的。

    她从地上爬起来,又拦了上去,“熙伦,你冷静一点,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是你不能去。”琬琰急得直掉眼泪,此刻她什么都顾不了,只知道席熙伦这一去,说不定就再也回不来了。

    席熙伦推开她,正欲往前走,突然一道人影冲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

    谁也没料到潘朵会突然跪在席熙伦身前,大家都愣住了,连盛怒的席熙伦,都被突发的这一幕,而惊得不知所措。琬琰正要扑过去的动作,也仿佛被施了定身咒,定在了原处。

    走廊里所有人都静止了,犹似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潘朵仰头望着席熙伦,神情说不出的可怜与绝望,她不停的摇头,眼泪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下来,似乎已经压抑到极致,紧紧的咬着下唇,不敢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过了半晌,席熙伦才反应过来,他连忙将她扶起来,眉峰深深的蹙起,他心痛道:“好,我不去,我不去……”

    潘朵情难自禁扑进他怀里,呜呜呜地悲泣起来,席熙伦垂落在身侧的大掌颤了一下,然后缓缓落在她背上,轻缓而有节奏地拍了拍。

    琬琰站在离他们两步之遥,明明离得这么近,她一伸手就能触摸到他,一伸手就能将他从另一个女人身边拽回来,可是,他们之间仿佛竖起了一道透明无形的墙,生生将他们分割开来。

    他们一个世界,她一个世界,那是她拼尽生命中最后一丝力气都跨越不了的,那是他们的十五年。

    是啊,不再是十年,是十五年,从少年到成年,他们在彼此的生命里整整存在了十五年,而她呢,短短一年相处,她妄想改变什么呢?

    琬琰颓废地向后退了一步,仿佛离他们的世界远一点,她就不会被无形渗透出来的寒气所伤,但是为什么,她的心还是支离破碎了?

    为什么得到却还是意味着失去?

    琬琰退了一步,再退了一步,直到背抵上冰冷的墙,直到退无可退。她看着他们旁若无人的拥抱在一起,甚至席熙伦的眼里只看得到受伤的潘朵,那样心痛那样怜惜。

    她知道她介意的不是他们的相拥,而是,席熙伦的态度,无论他之前多么绝决多么冷淡的对待潘朵,那么从此刻起,命运将重新洗牌,他对潘朵的歉疚会一直折磨他,也会一直折磨她。

    不管潘朵今天出现在这里救了她的目的是什么,她赢了,因为她用怜弱的姿态,重新闯进了他们的世界,因此,她将成为他们生命的重中之重。

    琬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的,那么热烈的阳光洒落在她身上,她却感觉不到一点暖意,她伸出手挡住阳光,阳光从指缝间穿透过来,就像潘朵的存在,无孔不入。

    她想要微笑,眼泪却滑落下来,与席熙伦在一起的日子,悲伤总是多过于幸福,偏偏,她学不会放手,明明死攥着只会伤了自己,她还是紧紧的攥住,然而攥得越紧,手中能握住的东西就越少。

    是否,他们之间真的已经到了该放手的时候?爱情与责任,如果他选择不了,她来帮他选!

    “席太,现在回家吗?”黑衣保镖上前一步请示道。

    “嗯,回家。”家,何处是家呢?

    琬琰苦涩地笑了一下,她转过身去,席熙伦没有追出来,此刻,他肯定无暇顾及她。

    琬琰失魂落魄地坐上车,她很累很累,很想找个地方睡一觉,也许补充了能量,她就会变成那个在遇到席熙伦之前很坚强很独立的黎琬琰了。

    琬琰坐在后座,两名黑衣保镖谁也没有说话,琬琰偏头看着窗外,市中心热闹极了,大街上或相拥或牵手的情侣比比皆是,他们脸上洋溢着幸福。

    琬琰落寞的垂下眼睑,她看着指间的素戒,她取了下来,看着戒指中间她跟席熙伦的名字的英文缩写,原来这枚指环,束缚住的,只是她……

    “去墓园。”琬琰忽然道。

    黑衣保镖转过头来,迟疑道:“席太,你的衣服……”

    “我想去看看妈妈。”琬琰闭上眼睛,她脸色苍白,脸颊上还有几道触目惊心的伤痕,阳光透过玻璃洒落在她脸上,似乎还看得见她脸上细细的绒毛与毛细血管。

    黑衣保镖向同伴打了个手势,车子向郊外驶去。

    医院里。

    席熙伦扶着潘朵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她还在伤心的啜泣,他找护士要来纸巾,抽了纸巾递给她,她没有接,他只好帮她擦眼泪。一不小心碰到她脸上的伤,她疼得往后缩了一下,席熙伦的动作就更温柔了。

    “朵朵,别哭了,你脸上有伤,眼泪一浸会更难受。”席熙伦见她不停落泪,轻声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