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父说完,席熙伦攥紧了拳头,却仍旧没法控制浑身发抖,原来竟是如此,竟是如此。
他想嘶吼,想大叫,想摔东西,可是他还要镇定,他不能在潘父面前失态,不能吓到老人家。
“熙伦,事情就是这样,我求求你,救救朵朵,救救她!我沉睡的这些年,她总是在我耳边哭,说她过得很辛苦,说她不想活了!”潘父老泪纵横,他神智是清醒的,只是害怕红英追问当年的事,追问朵朵的下落,他才会一直装。
席熙伦“腾”一声站起来,他还记得在拘留所里,邢永涛说他从来没有逼迫潘朵,呵呵,他捏着朵朵的喉咙,却说没有逼她,好一个伪君子!
“熙伦,你去哪?”
“我要去杀了那只老狐狸。”席熙伦愤怒地向病房外冲去,潘父连忙叫住他:“熙伦,你别激动,现在去是打草惊蛇,会害了朵朵,再说邢永涛在海城的势力盘根错节,不好好筹谋,你奈何不了他的。”
席熙伦站住,双手捏得骨骼咔嚓作响,他知道邢永涛有多狡猾,他让人跟了他几个月,都没有得到任何蛛丝蚂迹,上次他去蓝爵宫,只怕目标已经暴露,现在想要揪住他的狐狸尾巴,会更难。
他想起了潘朵,想起了她脸上悲怆的眼泪,他整颗心都像被抛进了油锅里煎炸,痛得撕心裂肺,朵朵,这些年,你受苦了。
潘父看着他不停颤抖的背影,叹了一声,“熙伦,十年都等了,不要急于一时,对付邢永涛,要将他所有的老巢都端了,将他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网毁了,否则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席熙伦浑身一震,那时是他太冲动了,当初邢明娇叫人强奸黎琬琰,他一怒之下,也顾不上两年来的布局,直接毁了邢氏。
邢氏是破产了,但是却只毁了邢永涛一处窝点,如今,他不能再冲动行事,他要重新布局,要让邢永涛再也没办法卷土重来。
朵朵,朵朵,一想起她,他心里就疼得难受,我不会让你等太久,我一定会让你重见天日,你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
……
琬琰坐在沙发上,手里抱着她的笔记本电脑,她正在码字,过年编辑都不消停,天天催稿,不知怎么的,今晚特别没状态,胸口闷闷的,她很不安,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她将电脑搁在沙发上,站起来活动手脚,她站在落地窗前,这里能够看到大门口。席熙伦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她有点担心他,这些天,他明明没上班,却总是很忙,常常早出晚归。
她跟他说话,他总是冷冷的,她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邢明泽每晚12点准时打电话过来,扰得她不得安宁,却又不得不爬起来接他的电话。
她现在总算明白,世上什么债都容易还,唯人情债难还。
之前,她考虑到邢明泽一个人待在医院静养无聊,想着陪他说说话,就当成报恩了,如今他已经出院,她也不用再半夜爬起来陪他聊天。
她决定今晚就关机,虽然这么做很不厚道,但是他真的已经打扰到她的正常生活了。
琬琰正想着,窗外两束灯光打过来,一直驶到廊前才停下来。她心中一喜,快步奔出门厅,来到廊上等他。
他坐在车里,目光深沉地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他那两束目光很冷很冷,仿佛瞬间就要把她冻成冰棍,她的心陡然一沉……
春寒料峭,廊上的风从西边吹来,琬琰急着出来,身上只拢了一件薄薄的针织衫,感觉那风就像吹进了骨头缝里,冷得她一阵哆嗦,而更冷的,是席熙伦的目光。
两人遥遥对视,空气一点一点紧绷起来,谁也没有动。仿佛过了一世纪,琬琰喉间干燥发痒,止不住地咳嗽起来,她咳得很用力,脸颊通红,眼睛裹满了泪。
耳边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席熙伦动了,仿佛这才回过神来一般,他开门下车,缓缓走过来,拾阶而上。
走到她身边时,已经脱下大衣罩在了她肩头,温声道:“出来怎么也不披件衣服,当心着凉了。”
这是这几天两人唯一一次离得这么近,她知道席熙伦心里有气,有一天晚上,她接了邢明泽的电话回去,刚躺下,旁边的他猛地翻身,将被子全卷自个儿身下去,她哭笑不得,伸手去拽,却怎么也拽不动。
她伸出食指隔着被子戳他的肩,“席熙伦,你故意的吧?”
席熙伦没吭声,琬琰趴在他肩膀上,去捏他的鼻子,心里暗笑:这个男人,吃醋也吃得这么别扭。他仿佛跟她较上劲了一般,死憋着,她也不松手,也跟他较劲。
他终于还是憋不住了,微张着嘴呼吸,琬琰另一只手也覆上去了,紧紧地捂住他的嘴。他没憋多久,气恼地扯开她的手,琬琰百折不挠地又覆了上去,这一次,他捉住她的手,一个翻身压了过来。
她愣住,随即是他侵袭而来的气息,带着甘冽的烟草味,瞬间包围了她。
席熙伦环住她的肩,掌下的身子依然瘦弱,他抬头看着黑栋栋的大屋,“琰儿,请个佣人吧。”
琬琰抬头看他,他解释:“年假之后,我们都会很忙,请个佣人打理屋子,你会轻松很多。”虽然他不太喜欢陌生人在家里走动,但是为了她着想,请一个佣人比较好。
“哦,不是吃我做的饭吃腻了?”琬琰有些低落,他突然要请佣人,让她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感觉他们的城堡被人入侵了一般,止不住就胡思乱想起来。
“哪能啊,想什么呢,进去吧。”他扶着她的腰,两人慢慢往里面走去。
上班之后,他有很多事要忙,不会像年前那样陪着她,他担心他不回来,她就不好好吃饭,也怕她会孤单,家里有个人陪着她,他才比较放心。
门厅的灯亮了起来,琬琰弯腰从鞋柜里拿出他的兔拖放在他面前,席熙伦换了鞋,她连忙将皮鞋放进鞋柜,“你吃过饭了吗?”
从医院出来,他一直坐在车里,想曾经,想现在,想未来,越想脑子越乱,哪里顾得上吃东西,此刻经她一问,才觉得饥肠辘辘,走进客厅,才发现桌上摆满了菜,饭菜都冷了,色泽也没有刚出锅的好看。
“你也没吃?”
“唔,等你呢,电话打不通,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琬琰应着,从肩头取了大衣挂在衣架上,抬头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我去热饭。”
席熙伦从后面抱住她的腰,将头埋在了她的颈窝里,琬琰的脸顿时烫了起来,她想转过身去,他不让。
她敏锐地察觉到他今天的情绪很不对劲,刚才他坐在车上那样冷漠的目光,仿佛并不是针对她。
“熙伦,你怎么了?”
席熙伦只是抱着她,并没有说话,过了半晌,他才松开她,琬琰回过头去,他的情绪已经整理好了,牵着她的手走进客厅,“去坐着,我去热饭。”
“还是我去吧。”琬琰看着他的侧脸,他掩饰得极好,但是眉尖还是皱成深深的“川”字,让人揪心。
“乖,去休息一会儿,马上就好。”席熙伦将她按坐在沙发上,她要起来,他又按了下去,然后转身去餐厅,将桌上的饭菜收到厨房,厨房的门合上了,一会儿传来油烟机的声音,然后是铲子碰着锅底的声音。
午夜如此宁静,几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奏响的是幸福的乐章,琬琰唇角添了笑意,她拿起笔记本电脑,暂时休眠的屏幕一下子亮了起来,她看着文档,灵感如泉涌,她在键盘上噼噼啪啪的敲了起来。
席熙伦热好饭,为了节约盘子,他拿了一个大盆装着,盆子里两只勺子,就那么走到客厅来。
琬琰从电脑屏幕上抬起头来,屏幕上的光衬得她眼睛如子夜寒星一般,亮得惊人。
她看到席熙伦端着一个大盆,心里微微叹气,她就知道这个懒人,不会有耐性一样一样的热。
席熙伦倒不觉得有什么,他走到茶几旁,探头往她电脑上瞅了一眼,“我要是你编辑,我都该杀上家门来了。”
琬琰知道他是说她拖得时间长,瘪了瘪嘴,“灵感这东西,又不是说来就来的,最近事情那么多,我哪有时间写呀。”
“不是说灵感就像乳沟,挤一挤就出来了?”席熙伦浓眉微挑。
琬琰的脸像被人泼了一碗鸡血似的,红得发紫,“你这人!”
“我怎么了?”席熙伦坐在她旁边,将勺子递给她,将她腿上的电脑放在一旁,一本正经道:“吃饭。”
琬琰真是败给他了,他的境界修炼得是越来越高了,她拿起勺子,看着盆里五颜六色的饭,真像韩国的拌饭。
温小暖那个吃货,什么都吃,就是不吃韩国的拌饭,用她的话说,韩国的拌饭就是隔夜的剩米饭剩菜做的,看着再好吃,都有一股馊味。
琬琰为止还笑骂她,把人家韩国的国粹给糟蹋了。
席熙伦见她不动手,舀了一勺子拌饭送到她嘴边,她连忙张嘴含住,一边嚼一边咕哝道:“半夜吃油油饭,要长脂肪的。”
“你胖点好看,瘦得跟竹竿似的,风都能吹走。”席熙伦就着她吃过的勺子,舀了一勺饭送进自己嘴里,看见她要吃完了,又舀了一勺往她嘴边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