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熙伦看了她一眼,还没说话,对面翟郅逸手里的筷子忽然掉在了地上,三人的目光再度聚集到他身上,他弯腰去捡筷子,“不好意思,手滑。”
翟璃摇了摇头,连忙招呼佣人给他重新换一副筷子。
席熙伦心情忽然阴云转晴,他拿起筷子吃起来,看到有虾子,他夹了几只放在盘子里,然后放下筷子剥起来,剥好虾,他沾了点酱料,然后递到琬琰嘴边。
琬琰看着眼前忽然出现的虾子,她感觉餐桌上本来就很压抑的气氛,变得更压抑了。她根本就不敢去看对面翟璃跟翟郅逸的表情,只得瞪着席熙伦,用眼神问他,您这到底是闹得哪一出?
席熙伦皮笑肉不笑道:“亲爱的,吃虾吧,营养价值高,又不会发胖。”
琬琰简直不能理解他的恶趣味,可是又不能让他下不来台,她只好张嘴将虾子含进嘴里,用力嚼了起来。
其实她跟温小暖最喜欢吃虾了,但是又懒,不想剥,后来认识翟郅逸后,这事就变成翟郅逸的活儿了。
每次他请她们去吃大餐时,总会点一盘虾,他坐在那里慢慢剥,她跟温小暖就大吃特吃,等他剥完了虾,桌上已经被她俩风卷残云般,只剩下残汤剩水了。
他从来不介意,拿起筷子吃得津津有味。后来,琬琰慢慢学会心疼他,在他帮她们剥虾的时候,总会夹些菜送进他嘴里。
一想到这些,琬琰忍不住望着对面的翟郅逸,他手里正好拿着一只刚剥好的虾子,她的眼眶瞬间就湿润了,她连忙低下头,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如同嚼蜡一般将嘴里的虾子吞进肚子里。
翟璃连忙伸过筷子夹走翟郅逸手里的虾子,感叹道:“琬琰,不怕你笑话,养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给他老妈剥虾,真是难得。”
翟璃一句话,解了两人的尴尬,席熙伦什么也没说,又剥好了一只虾子沾了酱料送到她嘴边,琬琰心里难受,仍乖乖张嘴接过去。
如此直到一盘虾子全吃完,她觉得那盘虾子就像堵在喉咙上,让她很不舒服。她不想去揣测席熙伦帮她剥虾的用意,只是觉得这样去刺伤一个还爱她的人,有点过分。
她只希望这顿饭到此为止,他不要再做出什么惊人之举,然而下一秒,席熙伦突然伸手过来,用指腹抹了抹她嘴角,宠溺道:“怎么像个孩子似的,酱料沾在唇角了都不知道。”
他抹掉她唇边的酱料,然后不避嫌的将手指送到嘴边吮了吮,笑道:“难怪你这么喜欢吃虾子,酱料味道不错。”
琬琰的脸“腾”一下红了,她现在真想地遁算了,也好过坐在这里倍受煎熬。而她对面传来两声筷子掉在碗上的声音,她脸红耳赤,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这个妖孽,他还要玩到什么时候?
她低着头,所以她并不知道翟郅逸与席熙伦两人之间已经剑拔弩张,翟郅逸狠狠瞪着席熙伦,那眼神仿佛在说,席熙伦,我已经把她让给你了,你不要太过分。
而席熙伦的眼神却尽是挑衅,我就是过分了怎么样,你咬我呀。
翟郅逸气得胸口剧疼,他突然站起来,转身离去。
翟璃连忙追了过去,“郅逸,你去哪里?”
琬琰亦抬起头来,只来得及看见翟郅逸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外。
她转头看着像个孩子一样的席熙伦,无奈道:“闹够了?心里舒服了?”
“黎琬琰,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如果她不这么躲躲闪闪,他不会这么生气,更不会让她难做人。
是她从翟郅逸出现的那一刻起,她整个人就变得不自在起来,她若是堂堂正正地面对翟郅逸,他不会这样子让她下不来台。
琬琰被他这话气得够呛,她不想跟他吵,直接放下筷子起身走了。
席熙伦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变得很不自信,黎琬琰,你真的已经放下翟郅逸了吗?如果你真的放下了她,为何你舍不得看到他为你受一点委屈?
琬琰走出别墅,正好看到翟璃走回来,翟璃看到她,怔了怔,什么也没说,转身走进别墅。
琬琰知道翟璃没有说出口的话,她并不想这样子,可是只要她还在这里,对翟郅逸来说就是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
是她变心在前,她怎么还敢在他面前若无其事的跟席熙伦秀恩爱?
她烦躁地挠了挠头,自从剪了短发后,她就习惯挠头了。她抬头望着天空,她想起后花园有一座玻璃花房,她记得玻璃花房里有几只金丝猴,跟猴子玩一会儿,总比跟席熙伦待在一起吵架强。她深吸了口气,沿着小路向玻璃花房走去。
走到玻璃花房外面,里面果真有几只金丝猴,有一只正在打瞌睡,有一只在地上啃花生吃,还有一只在树上跳来跳去。
“还是当猴子快乐,没有烦恼啊。“琬琰趴在玻璃花房上自言自语,有一只小猴子看到生人来,居然不怕生,跳过来在她面前蹦来蹦去。
“你居然不怕我,你好,我叫黎琬琰。”她伸出手,那只小猴子也学着她伸出手,一人一猴隔着玻璃握了一下手,“你叫什么名字?”
“他叫土豪金。”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琬琰转过身去,看到翟郅逸缓缓向她走来。
琬琰下意识退了两步,翟郅逸眼神黯了黯,“小琰,现在的我对你来说就像毒蛇猛兽了吗?”
“不是,小哥,对不起,我没有伤害你的意思。”琬琰急红了脸,无措道。
翟郅逸勉强笑了笑,看着玻璃花房里的金丝猴,说:“它们是一家三口,在动物园染了疾病,我妈妈就把它们接过来,还专门为它们建了一座玻璃花房,让它们有了安身之所。”
“翟阿姨是好人。”琬琰说。
翟郅逸摇了摇头,怅然道:“好人也会犯错,小琰,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我也不知道,我一觉睡醒,就到这里来了。小哥,原来这就是你的家啊,跟你认识五年了,才知道你是省长公子,你真是深藏不露啊。”琬琰笑着说。
“我后悔我藏得太深了,如果我早告诉你,我是省长的儿子,你会不会来向我求助?”翟郅逸指的是黎琬琰妈妈当时生病时的事。
琬琰沉默了一会儿,随即摇摇头,“不会,小哥,那时候我仍然会那么选择,因为无论你是谁,都改变不了我的想法,我从未想过要拖累你。”
“为什么?小琰,为什么你宁愿嫁给一个陌生人,也不向我求助,在你心里,有没有真的将我当成你可以依靠的人?”翟郅逸失声问道,知道她为了救母嫁给邢明泽后,他不止一次后悔自己没有早点告诉她,他是省长的儿子,他有能力帮她。
如果那时候她知道他家很有钱,她一定不会嫁给邢明泽。
琬琰苦笑,“在我心里,初恋是美好的,夹杂了任何利益的爱情,最后都会被物质化。我不会让我们走到那么可悲的地步,更何况你在我心里一直是神一般的存在,你为我做得已经够多了,我又如何能自私的让你去负担我妈的医药费?”
“小琰,你真的爱过我吗?”翟郅逸看着她,她如果真的爱过他,又怎么会去计较这些?
“爱过,曾经很爱很爱,在嫁给邢明泽最初的那一个月,我不敢让自己闲下来,我怕一闲下来,你的影子就会将我脑子塞得满满的。我甚至害怕睡觉,害怕孤单,我把自己搞得很累,只有累了,我才不会想你。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过来的,后来我向生活妥协了,我逼着自己慢慢忘记你,逼着自己每天少想你一次,后来我成功了,我真的很少想起你。我想,假如有一天你知道我离开你的真正原因,你会感谢我的。”黎琬琰轻声道,直到现在想起来,她的心都还疼着。
翟郅逸激动地握住她的手,“小琰,我不会感谢你,你把我想得太无能了,遇到心爱的女人家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如果我选择躲起来,我根本就不配当男人。”
“可我能为你做的,就是不麻烦你。小哥,不要停留在过去不肯离开,我相信,放下了我,你会找到属于你真正的幸福。”琬琰回握住他的手。
他是她最动人的初恋,是她永远割舍不下的遗憾,看见他还停留在痛苦里,她就心疼。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只是他们已经错过了,就再也回不到曾经。
“可是我怎么能放下你?小琰,那天向你求婚时,我告诉自己,如果席熙伦追来带你走,我就放下你,去寻找我的幸福。可是我太低估了自己对你的情意,我做不到,我越想忘记你,反而记得越清楚,小琰,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忘记你?”翟郅逸痛苦地望着黎琬琰,他忘不了她,即使酒精麻痹了神经,她还是会出现在他梦里。
琬琰眼前泪光闪闪,她哽咽住,“小哥,忘不掉,就记着,等你记不清了,你就会忘记,而我,我不会忘记,我曾经深深爱过的你。”
翟郅逸落下泪来,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知道,琬琰是在跟他告别,正式的告别。
他的心很痛很痛,却不得不放开她的手,让她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