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见黑,他一身轻松的漫步而行,正盘算着该怎么和茜茜讲这件事时,迎头看见小裁缝跑过来。
“舍励!原来你在这里!今晚我母亲邀请你和茜茜吃饭!”小裁缝欢喜的说。
“吃饭!”舍励咽了口唾沫,抱歉说:“得向你的母亲道歉,今晚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完成。”。
“茜茜已经答应啦!你看,她过来啦!“小裁缝指着舍励身后。
舍励回头就看见一个须毛飞扬的影子跑过来。她一到跟前就埋怨说:“怎么还没回去?小裁缝的母亲邀请咱俩去做客!”
“今晚有很重要的事情,咱们不能去做客。”舍励轻声说。
“那也得吃饭!小裁缝的妈妈准备了一个下午。”茜茜向来急性子,心里想什么就做什么。她也不等舍励回话,一把拉了他,嘴里还催促小裁缝带路。
“好吧。”舍励无奈的说。
小裁缝的家住在护佑之城靠近城门的一圈。这里的房屋造型古朴,墙上装有很多扇隐形的窗户。他们走在巷子里时,遇到好几位推开“墙”打招呼的居民。有个居民还在突然出现的窗台上摆出一盆夜昙。舍励和茜茜觉得好玩,一齐揣度那些窗户机关的设置,不知不觉就到了小裁缝的家门口。
比武那天,舍励见识过小裁缝母亲厉害,后来在裁缝铺还见过一次。她是个性格火烈的妈妈,生的粗门大嗓又非常地热情好客。她一见到舍励,便扑过来热烈的拥抱,粗壮结实的胳膊差点让他窒息。小裁缝的父亲无论从外形还是性格上都与妻子截然相反。他是一位温和的绅士,一向谦恭有礼,总是面带微笑。他礼貌的邀请贵客进屋后,便默默的进厨房帮助妻子端菜。
舍励受到这种浓郁的家庭氛围的感染,羡慕地说:“你家里真好!”
“呵呵!”小裁缝笑得咧开嘴巴,将一杯花茶递给他,说:“想家啦?咱俩是师兄弟,闷了就常来,我妈很喜欢你们。”
“你妈热情又火爆,我也喜欢她!”茜茜仿佛遇到知音,开心的不得了。
“你可说对啦!她外号就叫冒火大姐。”小裁缝颇带几分得意的说。
“冒火大姐?这个称呼真少有!”茜茜乐得厉害。
“这个浑小子,看我拧你的嘴巴!你俩叫我楞楞小子的妈!”小裁缝的母亲隔着厨房高喊。
“哈哈!哈哈!哈……”茜茜越发笑得厉害。小裁缝被他母亲撅了,自己也嗤嗤地笑起来。
舍励暗自慨叹这一家子的遗传天性,又喜欢这种爽快的气氛,但心里有事,便乐不起来,只是问:“你练过那个飞针没有?”
“没有!没有!我正犹豫的时候你就来啦!如果不打算在裁缝铺一直工作下去,没必要练那个。”小裁缝红了脸说。
茜茜正要问飞针是什么?却见小裁缝的母亲端着好大一盘子蒸蛋糕过来。“坐好了!开饭喽!”她将这盘七层流蜜的蒸奶糕放在舍励眼前,说:“这个最适合孩子们,保准你吃了还想吃!”
“这蛋糕真漂亮!非常感谢您盛情邀请!”舍励舔了舔嘴巴。
“哦!人果然有讲究!一直都很有礼貌吗?”她停下来问。
“人们很注重礼节。”舍励回答。
小裁缝的母亲返回厨房继续端菜。她每端出一盘子菜都会问舍励一个有关人类的问题,“人们爱唱歌吗?”“人们好客吗?”“人们一天吃几顿饭?”“人们吃什么食物……”等小裁缝的爸爸端来最后一小锅米汤后,她才坐下说:“人以前很不错啊!你们看看舍励,又聪明又勇敢!”她说话间,用勺子“啪!”的一下敲在小裁缝的手背上,痛的他“哎吆!”一声。“今天有贵客,不许直接用手抓果子,没礼貌!”她晃着勺子向儿子示威。
“哈哈!”茜茜又忍不住大笑。
小裁缝的爸爸赶紧递给儿子两根竹筷。
这场面太“温馨”,使得舍励对金朵花的思念如潮水般拍在心坎上。他湿了眼眶,回忆起与家人一起的点点滴滴。他还惦记着与弗瑞德的承诺,结果吃饭时总是神情恍惚、心不在焉。虽然小裁缝和母亲不断地弄出笑话,茜茜也凑趣逗乐,但晚餐还是草草的结束了。
离开小裁缝家后,茜茜不高兴的说:“第一次去小裁缝家做客,你怎么心事重重的?这样很没礼貌!那位父亲都紧张起来啦!”
“我会过去道歉。”舍励抬头看看天色,也不理会茜茜的唠叨,自顾急匆匆地赶路。
“你要去哪里?这里不是回住处的路!”茜茜大叫。
“你先回去,我要去见大南王!”他快步往王宫跑去。茜茜无法,赌气自己回去了。
这次,舍励没有给布勒罕阻拦的机会。他也没有预料到,还有谁会在大晚上闯进女王的房间。所以他正要拉下脸训话时,舍励一个虚晃直接闯进了女王的休息室。“你!站住!你——”他气的说不出话来。
大南王正半躺在一张白荷花汁浸染出的躺椅上,看见舍励闯进来,勉力支撑着坐起,问:“舍励,遇到难题了?”
“您?”舍励一时忘记自己跑来干什么。他见大南王神光微弱,面色苍白,吃惊地问:“您?生病了?怎么这样虚弱?”
“不用担心,说说你的事情。”大南王坐直了身体。
舍励略一迟疑,便把弗瑞德同意他学习裁缝铺里“飞针”绝技的事情讲了一遍。大南王显出一丝激动,将舍励叫到跟前,拉住他的手说:“看来弗瑞德很喜欢你,才愿意为你冒险。这也是唐吉高人要你去裁缝铺的原因。”
“师傅让我去裁缝铺学习飞针?这项绝技很有用吗?”舍励心里暖起来。他一直以为唐吉高人是记恨披肩被毁的事,才打发自己去裁缝铺消磨时光,原来是为了他能学到一门本领而煞费苦心的安排。他立时想到这飞针绝技必有大用,热切的盯着大南王的双眸,感觉那深邃的黑蓝色眼睛就是宇宙的窗口。
“飞针绝技是一门专克魔怪的功夫,可以打破界域,穿透万物。如果你能够坚持到一次打出七万二千根针,我们就会有更多的把握消灭暗物凝界王。”大南王肯定地回答。
虽然舍励知道飞针绝技不会单在裁缝铺派上用场,但也没有想到这手法竟然能制伏暗物凝界王。他的心脏激动到砰砰直跳,急声问:“我能练成吗?弗瑞德说会有无法忍受的痛苦。”
“心灵上的痛苦有爱可以坚持,身体上的痛苦要用意志去战胜。”大南王爱怜地说。
舍励还想追问几句,见女王身体有些摇晃,改了话题说:“我会尽最大的努力,您听我的好消息。”
“嗯。”大南王微声答应。
舍励不敢继续打扰,鞠躬告辞出来,立刻遭到布勒汗的一顿数落。他心里装着女王的话,根本没在意耳边的叨叨,结果又把布勒汗气的够呛。
大南王显然生病了,这让舍励跃跃欲试的豪情变得五味杂陈。他径直去了一家叫卡卡芙的面包店。这家店的女主人与阿姆有些神似,茜茜就经常来这里聊天或帮忙干活。舍励因此成为了这里的常客。往常的这个时候,他会一边吃两个大树面包做宵夜,一边听茜茜和卡卡芙聊天,但今天不同,他甚至顾不上跟卡卡芙打招呼,就拉着茜茜来到街上。这会儿的天空已经变成泼墨绿色,群星还不曾露脸,他找了一个路边的台阶请茜茜坐好。
“出了什么事?从晚餐到现在,你都很奇怪!”茜茜眨着眼问。
舍励挨着她坐下,把弗瑞德同意自己练飞针绝技的事情讲了一遍。
“好啊!你不是一直为练不好苦恼吗?”茜茜高兴地说。
“弗瑞德铺长说练飞针绝学需要经过痛苦的考验。”舍励看了眼路边的花草。
“痛苦地考验?他提到什么吗?”茜茜紧张的问。
“他提到一种植物,叫经纬之草。”舍励回答。
“经纬之草!”茜茜忽的跳起来,大叫:“你让他骗了!”她看上去怒火中烧,来回走了几步后,又一屁股坐下来,喊:“你知不知道什么是经纬之草?在我们植物界中,它们是最凶残的种类!有它们生长的地方,就不会有任何生命!它们不仅会像啃甘蔗一样把你的肉啃得干干净净,还会折磨你的精神!”
“啊!你、你是说那草有牙齿?”舍励惊叫。
“那当然!它们的牙齿比你说过的什么食人鱼的要锋利千百倍。它们会一直啃你的肉、吸你的血,让你的灵魂都痛苦到发抖!”茜茜说到这里,乳白色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怎么会这样难!”舍励被惊得心惊胆战,暗骂自己太莽撞、不该意气用事,低估了那种植物的狠毒。一想到一种长着尖牙利齿的植物会啃掉自己的血肉,他便害怕到心脏都无法跳动。他浑身僵硬的倒在墙上,脑子里闪过这些日子来所经历的种种匪夷所思的事件。
他开始后悔见到大南宙洲王,嘲笑自己果然是个孩子,竟然异想天开的想成为打败暗物凝界王的英雄。他甚至对人有了另一种看法,认为他们的天性十分适合回归到普通动物当中。他想起舍沃翰结实的臂膀,金朵花温暖的怀抱,希望这一切只是场噩梦,醒来就能看见家人的笑脸。他渴望安逸无波的日子,心灰意冷的要逃避“英雄”这个称呼。是的!他迫切的要逃离这里!
“茜茜!我要回家!我要回家!”舍励绝望的叫着。
“好啊!”茜茜弯腰抱着他,哽咽着:“你该回家!你还是个孩子!”
这话惊醒了舍励。他怔怔的看着她,陷入了更大的矛盾中。
“咱们现在就去见大南宙洲王!她会送你回到父母身边!”茜茜拉起他向王宫走去。
舍励木然地跟在后面,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说:“我不能回家,我不能做懦夫。”
“舍励?你刚才不是要回家吗?你打不过那个暗物凝界王的!”茜茜狠命地跺着脚。
一股清风扑面而来,漫天的星斗豁然出现在黑幕无边的天空,整个护佑之城沐浴在了一束束的星光之中。来自射手箭头的一束光,照在舍励黑漆漆的眼眸上,“我——我想试试!”他坚定地说。
“不可以!我不同意!”
“不试试,我会遗憾一辈子!”
“你知道什么叫一辈子!”
“反正会遗憾!”
“你试了就没有以后!经纬之草会咬死你!”
“那也比遗憾强。”
“不行!”
“必须......”
月上中天,护佑之城披上了一层皎白的雾色,透着神秘而不可捉摸的气息。茜茜与他僵持在夜色中,谁也不肯妥协。
“我决定了!”舍励突然发力,拽着她掉头往裁缝铺方向跑。
“你——吓傻了吗?——不要去!”茜茜尖叫着。
这会儿,整个城中只有那里还亮着淡黄色的光。光线从门缝中溢出来,使得四周一片光明。许多飞蛾被这光明吸引过来,跳着欢庆的舞蹈。舍励仿佛也被这光明吸引,义无反顾的奔向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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