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见楚天歌这样又哭又闹的。
时而气到要甩他耳光,时而跪下来哭着求他放过自己。
只是忘却部分记忆而已,并不是要害她。
为什么要这样抗拒?
折腾了许久,这个女子终于被强行灌下了药物,乖乖的昏睡过去。
他看着一根根散着黑色的细针插进她的头颅,巫医在她身边喃喃念叨着怪异的语言,胸腔中那颗砰砰跳动的心脏久久不安。
侍从进来低头禀道:“五殿下求见。”
稀客啊,那家伙从来未登过端木宫的门,也很识趣的在这两月都没来找麻烦,今日来做什么?
李云临拔步向外。
外头晨曦刚破长夜,清晨微凉,天空尚不够明朗。
殿外空地上,一位小女子苦口婆心的说着,“这位皇子殿下,您把我带宫里来做什么呀,我相公在家里等着我回去呢。”
李烬宵耐着性子解释了无数遍,“你是杏儿,不是江蓉,你是楚太师府二小姐身边的婢女。”
“我是江家女,嫁为齐家妇,跟那佞臣之府毫无关系,殿下真的认错人了。”
李烬宵在天歌给的地点搜寻出了这个姑娘,结果这个姑娘什么都忘了。
当场那个刺耳的尖叫和激烈的抗拒,惹来不少百姓半夜出来围观,愤愤指控他强抢民女。
然后杏儿喋喋不休了一路,直到现在。
李烬霄长叹了一声,不再言语。
李云临看到杏儿时很意外,飞快在脑中思索老五找到杏儿的多种可能,直到确认她依然没有记忆,轻松得提了提嘴角。
他与李烬宵对视的时候,杏儿明显感觉了浓烈的硝烟味,仿佛下一刻他俩就会拼个你死我活,这种强烈的压迫感让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李云临先道:“你想用她来逼迫天歌跟你回去?”
“我不是你,我尊重天歌的选择。”
李烬宵嘴上这么说,心里也没有底。
而李云临是有彻彻底底的自知之明,天歌如果能自己做选择,恨不得马上离开自己。
但丢了部分记忆的天歌就不一样了,一定会选择他。
想到这里,李云临忍耐着揍他的怒气,挑眉道:“五弟何必自取其辱,天歌跟我这么久的感情不是那么容易放下的,你不过是她用来报复我的工具而已。”
李烬宵心头一窒,手掌不受控制的握紧。
“三哥这么自信,为何还要用杏儿来威胁她软禁她。”
李云临逼近了,眸中凛冽,冷冷道:“她是我的女人,我们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来操心。”
“你的?”
李烬宵讥诮得提了提嘴角。
短短的两个字,几乎戳爆了李云临的肺管子,他眼色霎间阴郁,一拳砸向了李烬霄。
李烬霄站稳了身子,拭了拭唇边血迹,握拳回敬了过去。
拼灵力拼不过,但体力就未必。
紧着你一拳我一拳的缠打到了地上,宫人们急着纷纷劝道:“殿下别打了,殿下……”
但这两位迟迟没有罢休的意思,似要用蛮力打到你死我亡为止。
有宫人面面相觑的犹豫着要不要去禀告皇上或者皇后,一个清丽急切的声音传来。
“别打了!”
这声音一入耳,地上鼻青脸肿的两人乖乖的住了手,齐齐爬起来面向这个女子。
她着急的直奔李云临,捧起他的脸仔细查看淤青之处。
“疼吗?怎么打起来了呀?”
李云临知道这是从前的她,没被他伤害过的天歌,眼里只有他的天歌……在意料之中,他却被这样久违的关怀灼痛了心。
红了眼,张开嘴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口。
他从没有这样嘴笨的时候,只能伸手将她揽进怀里,锢得紧紧的,永远也不想放开。
楚天歌愣了下,既而轻声道:“怎么了?”
“没事,没事……”
李云临近乎哏咽,说不出更多的话。
李烬霄看到这样的一幕,呆呆的后退了几步,心里痛得犹如刀绞。那个女子没有看他,一眼都没有看他。
他望着紧紧拥抱的两人,突然觉得自己有一些可笑,更可笑的是天歌,她竟然那么傻,那么傻……
他失魂落魄的转身离开,杏儿紧随其后,“殿下,我可以回家了吗?”
李烬霄犹豫了下。
若放她回去,李云临势必会转移她的住处,让她搬到更难找到的地方去。
可不放她回去……究竟还有这个必要吗?
-
李云临紧紧的抱着她,仿佛一撒手人就会消失不见,怀中的女子突然哑了嗓子,泪流满面。
“云临,我没有家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她的记忆留在了全家被手起刀落,她走出乱葬岗的那一刻。
李云临这才意识到,当时的她是多么需要自己的怀抱和安慰,可是他做了什么。
他不禁红了眼眶,手在她发间轻柔的安抚着,“岳父和岳母在天上会希望你好好的,天歌,你要好好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我们还没完婚,你怎么这样称呼我爹娘,”楚天歌皱了下眉头,“我留在你身边会不会害了你?”
她陷入了沉重的思索,渐渐焦虑起来,一把推开了他。
“你跟我这样的关系,你会被牵连的。”
李云临看着她焦急的模样,心中似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揪得他生疼。
他不管不顾的抱住了她。
“牵连就牵连了吧,我跟你死在一块儿。”
“我不要你死。”
楚天歌深深叹息,“现在这样的局面,我们的婚事也不可能作数了。幸亏你是皇子,谁也不会拿你定罪,只是今后委屈了你,一旦行差踏错,也许就会有人拿我来说事。你一定要与我划清界线,一定会有办法的。”
她的每一个字就如同利针插在了他心上,痛得他几乎不能呼吸。
这是一心一意爱着他的天歌,这些话,她曾经都没有机会说出口……
而如今却像是凌迟一般,他几乎没法忽略当初自己是多么卑劣残忍,他只知道自己难受,却强行忽视了她有多痛苦。
李云临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
“听明白了吗,啊?”
李云临把脸埋在了她发间,吸了吸鼻子,嘶哑着声音说:“你昏睡了几个月的时间,这些时日发生了很多事。我谎称已将你手刃,且不得已娶了裴雪霁。你放心,我是安全的。”
人多嘴杂,她一定会听说自己被杀,而他已做了太子的事。
唯独一个苏谨,他始终没想好该找个什么样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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