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丫鬟重樱端来一碗茶,他忽然心生不悦,把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吓得重樱连忙跪下求饶。
王爷的脾气愈发暴躁了,明明一整天都乐呵呵的,怎的突然就骂人。
“本王说过了不用彩瓷。”
重樱细声细气的说:“王爷恕罪,这是昨天宫里赏赐的,赵总管说换上......奴婢只能从命。”
“滚出去!”景韬怒道。
宫里给了一点甜枣,就恨不得全摆到他面前来,彰显他这个王爷是多么得皇上器重么。这英王府根本就不是他景韬的宅子,而是皇上和太后用来监视他的华美的囚笼。他今天做了什么吃了什么,全部都记录在案,现在他要用什么穿什么,也要言听计从。
夜里,流光向他汇报王府外打探来的情报。
“元大人说爷最近都在写星阁里听曲,还夸他写的新曲子特别好,他的才是正版的故事。”流光扯了扯嘴角:“放任元大人继续这样,是不是对爷的名声不利?”
景韬:“除了那些瞎编的风流事,还有其他的吗?”
流光在心里叹气:“还有一件小事,爷给将宁公主的礼物,也传出去了。这下所有人都知道,您给公主送了支箭,不少人笑爷不解风情呢。”
景韬皱眉,手指点了点桌子,说:“他是怎么知道的?”
流光也纳闷:“不是爷与元大人说的?也可能是端王殿下。爷带的军队,军中的人断然不会在外嚼长短。”
元朗得罪过阿诺,肯定不会和他聊这些。
景韬对流光正色道:“去查清楚。”
流光立即意识到了严重性,领命后立刻出了王府。
到第二日晚上,流光才回来复命。
“元大人的消息是来自一个边境的走私帮派。这些年南桓的情报都要靠走私帮派传递,有个叫虎木帮的生意做的很大,傍上了成远伯府,渐渐的在上京也有些名气。其他人想偷偷做笔走私生意都会选择虎木帮,一来二去便与不少世家有来往。
礼部的王元担心爷的礼物不妥,在一个酒楼喝酒时里问了一个虎木帮的人,名叫阿亮。阿亮也喝多了,告诉他那是南桓的特制的轻虹弩的弩箭,元大人也在礼部当差,就传到了他耳朵里。”
听起来只是一个巧合而已,景韬的脸色却十分难看,眼神顿时锐利。
“开战之时,走私帮派就闻声而逃了,又怎么知道这是轻虹弩的弩箭?”
流光忽然一惊。轻虹弩是在与北列交战时才投入使用的新型弩箭,而走私帮派在开战前就清理干净了,时间节点对不上。
看来黑帮里有还有更“黑”的存在。
景韬随即喊来流云和流风:“你们和流光一起调查这件事,把背后的情报链给我揪出来。”
三人当夜来到阿亮的住所时,人已经跑得没影了。
待他们摸到虎木帮的老巢,刀架在了帮主的脖子上,帮主也还是说:“虎木帮就是一些贱民,怎么可能攀上西路军的好汉呢!大人明察秋毫,断不能冤杀小人啊!”
流云厉声问道:“阿亮为什么要逃走?他究竟是什么身份?你们帮派所有的资料都给我拿过来!”
帮主艰难的撑着他膀大腰圆的身子从暗室里拿出了阿亮的卷宗。
“好汉,阿亮那小子,几个月前可是突然说寻了份新的差事,洗手不干了,他犯了事,和虎木帮没关系!他混得不错时,也没拉兄弟们一把,小子他倒霉了,怎么就坑上我了呢!”
虎木帮以利而聚,虽以帮派为称,但是组织并不紧密,填一份入帮资料,写清楚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就行,只是某些上京走贩们的一个名号,其他地方还有别的帮派。几个月见不到人,或者谁突然退出也是常事。
流光带一人前往阿亮的老家搜捕阿亮,而流云和流风接着把虎木帮翻了个底朝天,紧接着景韬又加派了人手搜捕阿亮,并且还在西路军内部暗中排查,一时间,英王府不再是养鱼基地,而是英王的军帐。
但都虎木帮没有与西路军中买卖军情的证据。
景韬:“换一个方向,查出是谁通知阿亮连夜逃走的。”
元朗也被景韬突如其来的认真搅得一头雾水,景韬带着人来礼部敲打他和王元的情报,突然像换了个人似的,以前一起打群架的小霸王摇身一变,褪去了皇子的浮华,成了一尊凶神,竟令他不由得畏惧。
王元也没想到,自己踏踏实实当了一辈子官,就因为结交了一个贩夫走卒被英王给盯上了。停战之后,是这个阿亮之前主动找他,提供些情报供他工作需要,他给阿亮一些报酬,也没犯王法啊。
流光接触过的元朗,礼部的官员,王元见阿亮的酒楼,成远伯府等等,连着搅了一圈,依然没有任何线索。一个前一天还与高级官员喝酒聊天的人,隔日便能在上京城里消失的无影无踪,实在让人不寒而栗。
光凭一个走私帮派的喽啰,真的能够和礼部官员混到一起吗,除了王元说的机缘巧合,阿亮是如何知道王元是谁,需要他的情报,又是如何接近王元的?
或许“阿亮”并不是一个人,就像是隐藏在人群里的无数双眼睛和无数张面孔,他在调查的时候,“阿亮”或许就在旁边扫地,摆摊,喝酒。
轻虹弩也不是军事机密,几十万人的军队,随便谁说漏嘴传到了虎木帮再传到王爷耳朵里也是有可能的,王爷为什么要如此在意?
一个蹊跷的小细节后面往往能扯出很多线索。情况好一些,是治军不严,有些嘴上没把门的什么都往外说,再糟一些,就无法想象了。作战的关键时刻,军需物资跟不上,天灾横行国库空虚,先皇突然驾崩,新皇对他疑心极重,毫无根据的谣言四处散播,如今......小概率事件的集体发生,背后必有推手。
多年来作战直觉告诉景韬,他很可能被装在一个套子里面。
上京城一筹莫展之时,流光回来了。
流光十分紧张的说:“禀殿下,未发现一丝阿亮的踪迹,但属下找到了阿亮的伯母。镇上的人也不知道他都在做什么营生,前几年突然发达,就把老父亲接到了上京,后来没有回去过。但是他的伯母说,阿亮已经死了。”
流云不敢置信的说:“什么?什么时候死的?”
流光:“三个月前,阿亮和父亲都死在一场疫病里了。做走私的大都是逃籍的黑户,本来就是用的假身份,疫病里死的人太多,根本没有人管。”
景韬莫名有点想笑:“闹了半天,在查一个死人。”
籍籍无名之人,冒充别人的身份以求换个活法,又被别人冒充了身份活下去。
一阵沉默之后,流云问道:“爷,接下来怎么查?”
景韬捏了捏鼻梁,吩咐道:“去和鉴镜司借几个查案的好手,好好搜搜他的住宅。既然他要用阿亮的身份活着,就必然留下生活的痕迹。”
待他们来到一处小院细细侦查后发现,阿亮在逃走之前还毁掉了一些重要的证据。香炉里的纸灰,书架上缺少的盒子,甚至是药箱里的乱的一塌糊涂的药膏。
景韬好整以暇的坐在阿亮家的案桌前,看鉴镜司的拭镜卫查案。
他闲来无事抽了几张纸,开始写下时间线来整理线索。
去岁九月,在战事开始前,阿亮从边境被赶回了上京,突然和虎木帮的帮主说要金盆洗手。三个月前,和父亲一起死在了疫病里,但是没有人知晓。又过了一个月,也就是新皇登基前,重新在上京城活动,接触了很多方面的人。停战之后开始向王元贩卖情报,人老实可靠,深得王元的信任。直到流光悄悄追查了王元,他便得到了风声,消失的无影无踪,重新变成了死人阿亮。
那么,冒充阿亮的人又是谁?上京城里,还有多少个像阿亮一样的死人?
“唔,这种纸还挺顺滑的。”景韬提起纸来仔细端详:“一个平民能用得起这么好的纸张吗?”
一个拭镜卫忽然两眼放光,看着景韬手里的纸。景韬把纸递给他,他恭敬的接过后,先是闻了闻,后来又对着光线试着撕了一下。
“劳烦王爷移步,让小人借用案桌上的笔墨。”
只见他在纸上写了几画,又放在水中浸泡了一会儿。刚刚写上去的墨竟然已经渗进了纸张里,水根本化不开。
景韬疑道:“怎么,这还是一套的?”
拭镜卫非常激动的说:“禀殿下,阿亮一定与南桓有关!小人自幼酷爱书法,所以对笔墨纸砚略有研究。此乃桓国南化出产的帛藤纸和怀南芜湖墨,这种纸以其顺滑和经久不脆颇为出名,有‘一两银子一两纸’之称。但是后来断交之后,帛藤纸可谓是千金难求了。”
景韬道:“一两纸抵得上花去一个人半年的开销,这个阿亮家底挺厚实。”
“如果阿亮喜欢书写,大可以用南桓的潭轩纸。”他指了指另一边放着的一堆雪白的纸,说道:“潭轩纸不仅比帛藤纸更加适合日常书写,并且价格较为便宜。
流云看此人一副想要邀功的样子,不屑道:“这样就敢断定与南桓有关?南桓出产的纸墨又如何,阿亮是个走私贩子,能用上南桓的纸也不稀奇。”
拭镜卫连说:“您说的是。巧就巧在他还用了芜湖墨。此二者搭配在一起,记录的材料水浸不散,虫咬不坏,至少能够保存百年之久,更巧妙的是,用南桓的一种烟熏烤之后,纸上的字迹会隐去!向来只有绝密重要的文件才需要用此搭配,若阿亮只是一个贩夫,何必费心使用?”
某星移说
请景韬同学开始他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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