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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尽头盛世

    厉风儿领甘乐暂时住下的这间小院的何大娘携着历风儿和家人向甘乐磕头:“甘乐统领,请受草民一拜!您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想起良邑,甘乐依然心潮腾涌,她想从床上下来扶她:“良邑将士,无一生还。甘乐只是苟且偷生,已经无颜面对世人,实在不配受您大礼。”

    南桓为了良邑百姓免遭屠戮,硬生生抗了九天,有近四万人成功逃出生天。

    何大娘马上制止了她,掩面道:“王侯将相为了这块江山,打来打去,只在乎砍了多少敌军的头颅,夺了多少地盘,谁在乎小民的性命呢。统领菩萨心肠,巾帼英雄,是老天开眼呐!”

    甘乐只能无奈的苦笑:“都是乱世浮萍随水依,在其位谋其事,谈不上英雄。虽然现在大桓节节败退,日后定会将良邑夺回,为所有牺牲的人报仇雪恨。”

    何大娘顿了顿道:“老婆子说句不中听的话。这块地到底是北列皇帝的还是南桓皇帝的,咱们这些老百姓不在意。若是说报仇,老婆子的两个哥哥是死在和南桓的战争里。”

    何大娘亲身经历过四十年前的一场战争,南桓从一个摇摇欲坠的小国手里打下了涂州良邑这一块领地,涂州城一片尸山血海,她的两个哥哥死在涂州之战中,只留下一个不满三岁的儿子。

    甘乐沉默了。

    好像人都是这样,自己受侵略的时候反而振振有词,恨不得向全天下报仇雪恨,却看不见自己侵略别人时。

    在百姓心里,不管是南桓还是北列,谁的手也没比谁干净。

    房间里的气氛忽然变得尴尬。其他人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只当她是一个迫于生计而参军的平头百姓,就算何大娘当着她的面骂南桓朝廷也是情理之中。

    甘乐问道:“你们恨南桓吗?是南桓夺走了你们的故国。”

    何大娘和她的家人却是笑了,她说道:“恨?原先姓刘的当我们皇帝时,连过冬的粮食也要抢去,一年到头都要交不完的税。成了大桓的子民,虽说贪官老爷没少,好歹吃的饱了,打仗了还有兵护着。谁还念着原先的皇帝!”

    何大娘见甘乐吃惊,又说道:“这打来打去,分分合合的,两百年前还不是一家人,说不准日后也是一家人。甘乐统领是军人,听不惯老婆子的话,可打仗不就是为了有一天能不打仗么!”

    何大娘的儿媳怕自己婆婆说的话可能惹怒甘乐,忙说:“统领莫怪!我们没读过书,不懂什么道理。婆婆是觉得和北列打仗就像兄弟争家产似的,不管最后争了多少,总归是连着筋。但要是那种浑身长满毛的西洋人要杀人放火,我一个妇道人家,也要和统领一样拿刀把他们赶出去!”

    甘乐却是笑了,对何大娘她们说:“你们是对的,这道理其实就这么简单。”

    只是世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她现在是一个军人,更是南桓的公主,她的立场就是保卫国土,抵御外敌。

    午后,平静的小院里,李承平毫不理会阿莱的威胁,就在门边上候着。

    太子的传令兵一只脚迈进大门,她一只脚便迈了出去。传令兵还没开口,她就说道:“有劳了。”

    转头一本正经地对阿莱说:“太子有令,承平不得不从,去去就回。”

    传令兵累的气喘吁吁,一脸疑惑的说:“统领怎么知道……”

    阿莱又气又笑,太子殿下要是知道自己被利用,就是为了对付她这样一个小侍女,一定会吐血吧。自己还要小承平一岁,为什么整天就像老母鸡一样苦口婆心,万般无奈。

    李承怿居所里,他支开了所有人,柔声问承平:“你是不是见到了景韬?他和你说了什么?”

    承平没有答话,只是愣愣地跪着,眼睛里不见一丝神采,死水般平静。

    李承怿心里咯噔一下,装作沉静的问:“他为什么又放了你?”

    李承平努力的张了张嘴,像是把带着血的内脏吐出来一样艰难,好一会儿才说:“他说,别死了,好好活下去。”

    随后抬头,眼里带着一点决绝的疯狂,看着李承怿说:“兄长,我想领兵杀了景韬!”

    景韬这个禽兽不如的——

    李承怿的心拔凉拔凉的,心疼的不得了。

    “用不着你再上战场,我总有一天去宰了他!”

    一个身披铁甲,一甩大红披风的男子大踏步走进屋子。

    还好他只听见了最后一句,没能赶上承平眼神里的戏。

    薛焕刚到涂州就直奔李承平所在,也不顾是太子跟前,直接就把跪在地上的女子扶了起来,定定看了李承平几秒,感觉自己漏了几拍的呼吸终于能接上了,情难自已的伸手抱了抱她,几秒后感觉脸有些发红,于是又像好兄弟似的拍了拍她的背。

    “焕哥,我背上有伤……“她无奈的说。

    薛焕立刻放开了他,歉意的笑着摸摸头,接着瞪了李承怿一眼:人家有伤还跪着,是人吗。

    薛焕是薛老将军的次子,小时候是李承怿的伴读,武功高强,丰朗俊俏,有勇有谋,是难得的将门新秀。对承平来说,是个一起翻花绳的书童,在军营里对她甚为照顾,比李承怿更像亲哥。

    不过,薛焕打断了她的表演。

    “承平,景韬为什么会放了你?你的伤是和他交手弄的吗?”薛焕严肃的问,紧接着画风一转,傻笑的说:“你真可以啊!我知道你去守良邑差点被你吓死,和景韬正面硬干的人就没有活下来的,你也太强了吧!”

    薛焕在按捺自己的情绪的时候就会假不正经,也不知道那个急红了眼又不能离开曲州去救李承平的人是谁。

    李承怿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这个大傻子。

    眼看这戏是演不下去了。骗李承怿已经够了,骗薛焕她有点良心不安,就一五一十把情况说清楚了。看到李承怿尴尬的样子,心里笑的可欢了。

    戏精自有天收,他堂堂太子殿下,不能和她计较。

    三人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战报又接着传来。

    “报!红羽信!”

    通传送上的一封加急军报,李承怿看了良久,缓缓放下军报,对他们正色道:“要报仇,恐怕没机会了。”

    李承怿一脸高深莫测,在等着他们两个开口。

    但他们两个环着手,静静地等着李承怿。结果大眼瞪小眼,愣是没人开口。

    李承怿就是这毛病就是当太子惯的,喜欢吊人胃口,当有人一副此话怎讲的恳切语气问他,他也不会如实招来,还要继续卖关子。

    李承平问道:“焕哥,你不是和老将军守曲州吗,怎么突破包围来涂州了?”

    薛焕道:“太子殿下派兵支援曲州,里外夹击破了曲州的包围,现在东路军撤了两面,曲州守备足矣,我便增援涂州。”

    李承平可是足足拖住了景韬九天,九天,足够南桓重新洗牌了。

    “景韬虎视眈眈,你居然不增强守备,反而引涂州的兵的去救曲州?”李承平不敢置信的看向李承怿:“此计虽妙,但你不怕我守不住良邑,两州尽失?”

    李承怿含着笑看着她:“你是我下的最好的一步棋。”

    李承怿突然这么夸她,她觉得有点慌。而且当时她是抱着必死之心前去的,差不多算遗言,现在让她想起自己说了这么羞耻的话,有点急火攻心。

    “集安,你还好意思说呢,承平是你捡来的假妹妹吧!”薛焕对李承怿怒道。

    “棋已落盘,物尽其用。要是承平真的出事了,我一定会让景韬陪葬。”李承怿的眼里闪过杀意,接着又笑得如沐春风:“不过呢,承平没事,我也要——”

    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正色道:“红标信上写,北列皇帝驾崩了。”

    薛焕一脸不解:“那又如何?”

    李承平却像是被雷击了一般,突然惊笑,对李承怿说:“天助大桓,现在涂州曲州之困将解,我们马上可以全面反击!”

    薛焕单是领兵打仗,自是不解其中缘由。军事为政治服务,景韬不仅仅是西路军主帅,更是北列皇帝近年来最属意的继承人,先攻下瓶底关重创南桓,撕开了边境,然后不战而屈人之兵拿下宿关,不管他能不能完成老皇帝收服南桓的心愿,回京也能名正言顺代替景熙入主东宫。

    但在这个连连得胜的情况下,皇帝居然突然驾崩,这样一来皇位直接传给了太子,景韬一下子从众星捧月变成了烫手山芋,朝中本来支持他的人要么会临阵倒戈,要么被太子处理干净。

    这对南桓来说,是个天降的好事,最棘手的对手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还能继续攻打南桓吗?

    “是多久前驾崩的?”李承平问道。

    李承怿答:“已是十五日前。”

    承平说:“太久了,定是有人封锁了消息,恐怕景韬也才刚刚知道。看来北列的太子已经搽干净刀等他回去了。”

    呵,在外面为国征战沙场,却要被自己的亲人在背后捅刀。

    薛焕道:“我突然明白了!难怪他要袭击中安郡,说不定他的粮草物资已经被切断。我们现在就进攻良邑,一鼓作气夺回失地!”

    李承怿说:“不必了,良邑南门无法守,景韬会自己还给我们的。”

    薛焕疑道:“这是为何?”

    该死,中了卖关子怪的招,薛焕连忙捂嘴。

    李承平噗的一声笑了,回他:“父皇驾崩,皇子自是要回去守丧的。”

    薛焕又是不解:“就算是皇帝老子死了,这到嘴的肥肉也断不能白白放了。”

    李承怿说:“可是在新皇眼里,是一两个他国的城邑重要,还是他的江山重要?景韬交出指挥权,回京奔丧则说明他忠于新皇,可他如果继续作战,便是带头蔑视新皇的权威,抑或者直接带兵篡夺皇位呢?”

    薛焕沉思了一会儿,景韬手握北列三分之一的兵权,能乖乖的为人臣子吗?

    薛焕问道:“那他到底会不会造反?”

    “或许,全天下的人都在等他的答案。”

    李承怿一边说一边走出大门,他的身姿挺拔,逆着冬日暖阳炫美的光晕。

    国不当绝,他的身上压着南桓近两百年的气运。

    他不仅要收拾好旧山河,还要在乱世之中给百姓谋得一盛世。

    这场战争,南桓必定会赢。

    某星移说

    让我想想,稻儿,卖关子怪和焕焕谁是男主比较好......

    everybody让我看见你们的手吧!没有评论收藏红豆的我感觉不被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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