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零六个月后,张小强的姐姐结束了她在堂姐张明霞家的保姆工作,姐夫许清仁借着自己的人脉为她寻了个工作,在一处养鸡厂养鸡。
听到这个消息后,张祖华和李芹望着一脸正气的侄婿许清仁,再望望他身后停着的崭新轿车心满意足,就连张小强也产生了莫名的向往,认为自己的姐姐从此摆脱了农村,走上了在城市创富的生活。
“虽然位置偏了点,但大型禽畜场总是在郊外的,环境清幽,赚钱也多。”在离开前,许清仁和张明霞再次强调着。
几个月后,张祖华家里人再次谈起张玲儿,张小强望望院里撑着的八成新的“永久”牌自行车,脑海里盘旋着养鸡场所在位置的大致地图,作了一个决定。
他决定挑战自己,骑着自行车沿着省道一路向南,跨越八十多里的路程找姐姐去。
他脑中的地图并非捕风捉影。一个月前,二姑父曾开着三轮车带他和堂哥去过四爷家所在的县城,在进入城区边缘的位置,二姑父曾亲手指着一片郊外广阔的麦田告诉他:“你姐姐所在的养鸡厂应该就在那里。”
张小强没有告诉父母自己要做什么,当中午一睡醒来,看到身旁的父母仍在沉睡,便偷偷跨上自行车,循着脑海中的地图驶出村庄,驶上省道,一路向南疾驰,挥汗如雨。一个小时后,张小强望望似无尽头的前方,想要放弃。又望望无尽头的来路,决定继续走下去。
两个多小时后,终于抵达二姑父所说的那片郊外。时值仲秋,青纱帐遮天蔽地,漫漶成一片碧绿的海洋,除此之外诸物不见,张小强站在路边生出无限惆怅。
“活人难道还能让尿憋死?”张小强想,既然来了,不达目的就不能再回去。
张小强寻了一条坑坑洼洼、弯弯曲曲的田间路,骑车向前找去。青纱帐杳无人气,唯有氤氲的虫鸣,仿佛四处亮起祟祟的眼睛。张小强感到一阵害怕。前方终于豁然开朗,出现一片红砖墙院。绕着墙边,张小强找到了墙院的大铁门,大门上未挂牌子,但他听到了门后传出的阵阵鸡鸣。但四外无人。
张小强心下窃喜,鼓起勇气上前问询。
“有人么?”他砸着铁门问。传达室走出一个老头。
“你找谁?”
“我找我姐姐,她叫张玲儿。”
“等等,我问一下。”老头转身离开,不一会儿回来告诉张小强,“这里没这个人!”然后径直转回传达室。
张小强不甘心。又不好意思再问,但寻了一处无人的高墙外,借着旁边的一棵树攀过了院墙,跳到一处鸡舍旁。
“你在干什么?”身后响起一个女孩的声音,张小强转过身去。
“我找我姐姐,她叫张玲儿,十九岁。”
“张玲儿?”女孩继续持着水管冲着硬化地面,似是皱眉凝想了片刻,“这里没这人!”
“不可能,人们告诉我说她在养鸡厂的。”张小强感到绝望。
“这里真没这人,我在这干活儿几年了,我能不知道?我没必要骗你!你再往西走四里地还有一个养鸡厂,说不定你姐在那儿……你快走吧,让人发现你就麻烦了,厂里严禁生人入内,会带来小细菌!”女孩急切地说。
看得出,她是个好女孩,张小强很感激。在女孩地注视下,张小强攀上院墙悄然离开了。满怀希望驱车前往下一个目标。
女孩果然说得没错,就在夕阳西沉,墓色昏暝,青纱帐浩如烟海,张小强既害怕又绝望的时刻,他在另一个养鸡厂里见到了姐姐。
见到他后,张玲儿很是欣喜,热心地为他打饭,看天色已晚,为他安排了男生的宿舍居住。在外地重逢姐姐的喜悦中,他却发现姐姐有些异样,她的高高腹部隆起,仿佛肥胖。张小强心下起疑,并未多想。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在姐姐地叮咛下张小强踏上豪迈的归途。回家后父母并未表现出焦急的样子,甚至连找他都没找过。张小强告诉他娘,姐姐在一片农村的养鸡厂工作,并不在城里,更与“铁饭碗”无关,一家人顿时对许清仁的感激之情降了两层,对张玲儿的前途也黯淡了几分。
张小强还偷偷告诉他娘:“我姐,她胖了,胖得就像怀孕。”
两个月后,姐姐突然归家,彻底结束了所谓的城市生活,也断绝了她们一家的想象。张小强娘惊讶地发现,张玲儿果然怀孕了,并即将临盆。张小强娘装作不知。她收拾了西北屋,独自住了进去。
十几天后的深夜,张小强被一阵凄惨的哭声惊醒。他和他娘连忙起身来到西北屋,看到姐姐坐在大炕上仰天大哭,她的身旁躺着一个婴儿,也在抓踢着虚无的空气哭泣着。
张小强娘并未惊讶,早已接受了这个事实。她没有埋怨,也没有指责,而是安抚着张玲儿,照顾着婴儿,并为张玲儿烧水烧米汤。
天亮后,张小强娘抱起在沉睡着的张玲儿身边沉睡的婴儿,独自骑车去了她的娘家。说是早晨在路边捡了一个婴儿,由张小强的舅舅张罗,把婴儿送给了一对无子无女的父母。
回来后,见到依旧落泪的张玲儿,张小强娘叹道:“孽债啊!”
自此,谁都绝口不提此事,除张玲儿外,谁都不知道谁是婴儿的生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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