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给我罚站!”张祖华命令张小强走在前面,押着一位俘虏般,点指着他的脑袋叫道。其他三人默默跟在后面,暗呼倒霉。
进入大门之后,张小强向屋门走去,背后响起张祖华低沉的命令声:“站住!”张小强打了个哆嗦回过头去,疑惑地望着父亲,父亲的脸被夜染得一团漆黑,看不清表情,“我命令你站到那棵最大的榆树旁边,不能动,直到我解除命令为止……敢动你试试!”
“大榆树?”张小强害怕极了,害怕跟尚宁庆一样,被他母亲呆起来打,因为这棵大榆树与另一棵大榆树之间横着一条木杠,挂玉米用的,上面栓跟绳子用来吊他正合适。形势不容他多想,不管结果如何,只能乖乖地靠在那棵最大的榆树旁边,慢慢向榆树蹭过去。
“离开榆树半米!别想着偷懒!”张祖华又命令道。张小强看看大榆树,离得稍远了些。“真不愧是当过兵的……既然这么愿意命令人,咋不当一辈子兵呢!”张小强暗想,看来父亲只是对他罚站,悬着的心稍稍回落了一些,为了表明自己认错态度的诚恳性,呈立正姿势直直地站在那里,目不斜视。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任何动静,他以为父亲还在身边监督,站得更直了。又过了一会儿,他偷偷斜睨了一下,发现父亲已经离开了,随即吃了一惊,脑子里同时掠过两个念头:一是有鬼,那些鬼正在黑漆漆的榆树后藏着,悄无声息将父亲叼走了;要么父亲是鬼,能在无声间化为泡沫飘走。
张小强能接受第二种可能,他要是鬼的话,飘走了就没鬼了。细想来显然不是,倘若父亲是鬼,自己也应该是鬼,自己既然是人,父亲也不大可能是鬼。转念想到了第一种可能,立刻感到背后的榆树林里鬼魅飘飘,自己的脊梁骨从上到下一片阴冷,仿佛被鬼魅切开了钻进来,心脏一阵阵澎湃,又一阵阵发紧。
张小强想逃走,但他不敢。十几年的生涯中,父亲几乎不理他,所以对他突然下的这个命令琢磨不透,谁知道他是恐吓还是玩真的。因此不能像张大强一样,对其父张祖昌的恐吓有恃无恐。只能继续站在那里,忍受着背后鬼魅们不断“切割”的疼痛,望着屋子里晕染在屋门和窗上的昏黄的灯光发呆,希望母亲出来救驾。
此时屋门一开,李氏出来如厕,直直向院子最南端的茅厕走去。张小强不敢声张,害怕父亲正站在院墙外紧盯着他。当李氏急急走过大榆树旁边时,仿佛被烫了一下,突然疾速退了一步,颤声道:“是谁?谁在那里!”
“我!”张小强大声说,语气里有懊悔、气愤与怨烦。
“小强?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跟他们在窦峰新屋里喝啤酒,被爸爸抓了罚站。”
“唉哟,可吓死我了……那你爸爸呢?”
“不知道……一回头就不见了,不会是被鬼抓走了吧?”
李氏“咯咯”一笑说哪里有鬼!却朝四周望了几眼说:“你爸爸肯定出去玩了,半夜前不回来了……别站了,外面那么冷别冻着!”
张小强说我不敢走,被罚站是爸爸的命令,要是不执行命令回来后他枪毙了我怎么办!李氏说他前前后后混了七、八年的兵,到头来不还是个小破兵蛋子,他能命令谁?他要是能混上枪早“农转非”了,何必还在这个破农村受苦!听我的赶快进来,有啥事儿娘帮你顶着。
张小强说我还是不敢。李氏说你这个窝囊废,连点儿骨气也没有,回来后他真能砸死你?张小强说你真能帮我顶住?李氏说我豁了命也跟他干行不?张小强望望寂静的四周半天才稍微放了心,跟着母亲到屋里去。不敢裸睡,和衣而卧、提心吊胆躺在被子里,最后眼皮直打架,实在撑不住闭了眼一下睡着了,却突然打了个激灵醍来,望望四周无事,又躺好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看到父亲就睡在身边,掀开被子自我检查了一下,发现并没缺胳膊少腿的才放下心来,仿佛躲避大炕上的蛇一样,赶快起床离开了大炕。半小时后张祖华也起床了,竟没再提半丝昨晚的事,显然风平浪静了。
啤酒暂时是不能偷喝了,短时间内,窦峰家的新房子也不能再去,另外,几个伙伴聚在某一方的家里,受长辈的束缚并不能玩得尽兴,因此小伙伴们倍感无趣起来,除了偶尔站在冷风里抽几只烟,在空荡荡的冰面上嬉闹一番之外别无他事。
张大强提议在村子里四处走走,闲来无事惹几声狗叫也能解闷,还能保暖。四人百无聊赖,口里哈着白气挨个胡同里乱蹿,所到之处狗呔连成一片,大家颇为得意。张天津边走边捡了一口袋石子,每看到前边亮起两道绿莹莹的光芒,便将手中的石子狠狠掷出去,将卧在胡同门口的看家狗揍得嗷嗷直叫。
窦峰说你真无聊!张天津说就是因为无聊。张小强仰天长叹说人生真无聊啊!
尽管狗呔连天,却无人出门,一是太冷,二是怕惹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当他们走到距离张占朋家三十米左右时,狗呔声停了下来,想是附近的几家并不养狗,或者狗太弱不敢乱叫,四人索然无味地机械向前走着,在距离张占朋家的大门七、八米之遥时,张占朋家门前一只肮脏瘦弱的黑狗连忙起身,灰溜溜地逃走了,乘着黑夜在另一个角落里潜藏下来。几秒钟后四人接近了张占朋家的大门。
突然,四人听到张占朋家院子里传出“嘿”、“哈”、“啊”的叫声,并伴随着击打某物的“砰砰”声,四人感到奇怪停了下来。张天津迅速凑上前,从门隙里望去,借着星光和屋子里射出的灯光,看到一人挥拳舞腿正在击打一条悬挂的沙袋。
“砰砰砰”、“哈哈哈”……
“他们在练武术!”张天津回头小声说。几个人感到好奇,轮流从门隙里望去,见那人正是张占朋,正一拳拳、一腿腿击打着吊在半空约半米长的沙袋,在他的击打下沙袋晃动着。在旁边双臂交叉站着一个人,四人望去,见那人五大三粗,威风凛凛,正是张占朋的哥哥张占广。
此时屋门一响,从屋里走出一个中年男人,正是张占朋的父亲张经英,见到父亲出来,张占朋击打沙袋的动作更猛了,出拳出腿更加决绝迅捷,张经英看了一会儿点头默许着。张占朋突然狠狠飞出一腿踢在沙袋上,然后停下来大口喘气,任凭沙袋在风里晃荡着。
“沙袋改装细纱为石子后,你们觉得怎么样?”张经英开口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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