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院使执掌太医院近十年,最不能容忍的便是有人将他人的性命当儿戏。
“速让太医院的王太医带着三皇子妃的医案来见我!”他就脸色不虞地同三皇子妃身边的宁嬷嬷道。
宁嬷嬷就赶紧传了话下去。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后,今日并不当值的王太医穿着日常的便服慢吞吞地来了。
“前日不刚给三皇子妃请过平安脉么?”身子有些胖的他走起路来就有些呼哧呼哧。
可当他一见到坐在屋里的金院使,顿时就噤了声。
金院使也没同他寒暄,而是皱着眉头直接要来了三皇子妃的医案,一页一页地翻看起来。
那王太医就打量了一眼屋内的情形,试探着问“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出没出问题,你自己不知道么?”和金院使并坐在太师椅上的陈平就捏着自己那有些肥嘟嘟的下巴,语气不善。
就在刚才等人的时候,他也给三皇子妃号了个脉,细看了一遍之前王太医开出的药方,也赞同石锦绣的看法。
王太医就有些不悦地看向了陈平。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当朝太医,哪里轮得到一个胖道士在此指手画脚?
“你又是谁?”王太医就冷了脸道。
“我?”陈平就冷笑着,“太平山道士,陈平!”
陈平?当年和自己同考太医院,却名列榜首的那个陈平?
当年若不是陈平主动放弃了进入太医院的资格,他根本就没有机会进得了太医院。
因此王太医便一哆嗦,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果然不多时,他就听得金院使开口道“既然你在三个月前就把得三皇子妃的脉象不稳,为何还让她服用人参鹿茸这种药材?”
果然还是被人发现了!
王太医心中就一阵懊恼,嘴里就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
三个月前,他来给三皇子妃把平安脉,结果却被三皇子府的世子夫人给叫了去。
她当时就赏了他两锭金灿灿的大金锭子,并许诺事成之后,还送他一座在京城的大宅子。
他虽是太医院的太医,可在朝中不过是个正六品的小官而已,他那微薄的俸禄,都无法让他的妻儿在京城过上富余的日子。
于是,鬼使神差间,他收下了世子夫人给的金锭子,并在三皇子妃所服用的安胎药中做起了手脚。
世人都道人参鹿茸是好东西,自己将这些加量用在药方里,定不会引起旁人的警觉。
至于百日后,三皇子妃生产变得艰难,别人也只会说是她的运气不好。
“是……是学生一时疏忽了……”面对着金院使的质疑,王太医却不敢说实话。
三皇子妃所怀的是皇家血脉,倘若承认是故意而为之,那便同刺君无异,那是要诛九族的!
“一时疏忽?”金院使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你是我一手考核并带进太医院的,你是个什么本性,没人比我更清楚。”金院使就叹了一口气,“正是因为你的心思细腻,我才破格让你进太医院!”
“真是学生一时疏忽……”王太医就低了头,说不出第二句话来。
“师父,这太医院一年的俸禄是多少?”陪站在屋内的石锦绣就突然问道。
一屋子人就很是奇怪地看向了她。
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会问出这种无关紧要的话。
“这我怎么知道。”从没当过太医的陈平便不屑地道。
谁知石锦绣就继续道“想来也不会低!您瞧这位王太医,身上的这件袍子用的是苏州最新式样子的绸缎,据说京城的如意阁里,要卖两百两银子一匹呢!”
“而在鞋面上用同色丝线绣图案,如此繁琐却又让人瞧不出来的手法,则是布莲升最爱用的,而那儿的鞋,少说都要五十两银子一双……我就更不提这位王太医身上所用的熏香了……”
那是她亲手调配的“烟雨蒙”,因为香中加入了龙涎香,在馨香阁里卖到了一百两银子一钱,而且还需要提前定制才有。
石锦绣这样的一番话,果然就让大家细细打量起王太医来。
他这一身……果然不像是靠太医院的那点俸禄就买得起的。
金院使就愤怒地一拍桌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防将宫外的疫病带至宫中,太医院的人是不可以随意在外给人就诊的,除非是拿到了皇上的旨意。
因此,京城里的功勋人家,才会将是否请得到太医看病,当成了一种荣耀。这也是为什么在石太夫人晕倒后,长兴侯府的人还坚持要请太医的原因。
如此一来,王太医就更加无言以对了。
眼下他若实话实说,将三皇子府的世子夫人攀扯了出来,对他也是诛九族的死路一条;还不如一口咬定下来,自己一个人将罪责担了,说不定还护得了妻儿的周全。
就在他打定主意,想要坚持到底的时候,宫里的曹公公却突然带着口谕来了。
口谕是传给金院使的。
大意是庆德帝已得知太医院的人给三皇子妃用错了药,责成镇抚司和太医院查问清楚。
原来在金院使找人去传唤王太医时,石锦绣就让一直跟在身边的聂婆子跑了一趟郑国公府。
然后照着之前她们商量好的,由蔡襄儿入宫告诉皇贵妃娘娘,再由皇贵妃娘娘将此事告知庆德帝,让镇抚司来调查。
石锦绣之所以出此计,就是想让此事落到宇文炎的手上,这样便可以明正言顺地查证到底是谁在暗中残害三皇子妃。
王太医一听竟要镇抚司来查他,便当场瘫软。
而躲在自己院子里,一直等着这边消息的世子夫人也是眼前一黑。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开始不都是顺顺利利的么?
为了在出事后能将自己撇开,这些日子她还极力避让着她的这位“继婆婆”,以免被人说是因为她才动的胎气。
这眼瞧着就要成功了,怎么又闹出了这一出?
这事她又如何同世子爷解释?
万一那王太医将她牵扯了出来,莫说是她,恐怕世子爷也会地位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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