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憋得不行，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偏偏凤轻彤眼疾手快地摁住了他的嘴，如同地狱索命的修罗，缓缓地靠近皇帝的耳朵轻声道：</p>
“因为我说，他不是死在这些野心勃勃的兄弟手里的，而是死在最信赖的父皇多疑猜忌之下的。他死得不冤！”</p>
成王败寇也就罢了，废太子死得这般憋屈，不知九泉之下可会愤慨生在帝王家。</p>
皇帝终于忍不住了，喉头的腥甜连带着五脏六腑的气血都猛然喷出，直直冲向凤轻彤秀气艳丽的容颜。</p>
“唰！”上好玄铁制成的青锋刀蓦然一挡，直直地遮在凤轻彤眼前，迎接了狗皇帝的最后一口生血！</p>
皇帝面如金纸、奄奄一息，手指不住地抽搐着。</p>
“我父王为了凤朝国天下，解甲归田。你不依不饶，视穆王府为眼中钉、肉中刺，不惜暗中下毒、残害忠良，连襁褓里的小玖都不放过。如今你亲手赐太子三尺白绫的滋味，痛快吗？”</p>
气怒攻心的皇帝脸色惨白，不知是气还是怒，嘴里一个劲儿地吐血，很快染湿了枕头。</p>
他浑身抽搐着，无助且期盼地盯向祁曜所在的方向。</p>
曾经忠心耿耿的锦衣卫都指挥使、皇帝手中最冷厉的尖刀，却悄然别过了头，一眼都不曾看向皇帝。</p>
凤轻彤轻笑一声，脑海里浮现的都是穆王府满门抄斩的血红。</p>
“等你死后，凤朝国无储君继位，五皇子和七皇子势必针锋相对，朝纲大乱。凤朝国百年基业即将毁于一旦。”</p>
“哦对了，忘记告诉你了，白苏早就被穆王府招揽。其实你的毒根本没解，只是淤积不发，一旦我惹怒了你，你归天不过喘息之间。”</p>
凤轻彤双手负立，如同天地之间最坚韧的青竹，“我得到了天山雪莲，已经治好了凤玖的‘藕断丝连’，等你的皇子们狗咬狗悉数死绝，穆王府作为嫡系之后自然会挺身而出，收拾残局。”</p>
她望着已经进得气少、出得气多的皇帝，眉眼含笑：“你一生机关算尽，最后还是把江山便宜了我父王的子女，怎么样，不甘心吧？”</p>
皇帝使出浑身解数，想扑上去打杀了凤轻彤；他的心里呼喊着祁曜，可是嘴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鲜血不住地喷涌。</p>
他的毒没解。</p>
凤轻彤的话，皇帝已然信了大半。</p>
不，他全都信了。</p>
机关算尽的不是他，而是穆王府这些余孽！</p>
皇帝瞪圆着眼，他悔啊！他后悔没早早杀了这个贱人，诛穆王府满门！</p>
“鳏、茕、孤、独，这就是你刻薄寡恩的下场。”</p>
凤轻彤转过身，再不看濒死挣扎的皇帝，她把沾染了龙血的青锋刀收好，看了一眼祁曜，冲到殿外突然大声呼救：</p>
“来人啊！皇伯父吐血了！御医，快传御医！”</p>
皇帝瞪圆了眼睛，没想到，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凤轻彤逼死了。</p>
他的太子，他的江山！还有他的祁曜。</p>
不，那个走狗，祁曜那个走狗该死！他竟然背叛自己！</p>
“怎么了，皇上怎么了？”</p>
御医和太监们急速赶来，看到的便是穿着素服的凤轻彤和站在殿侧忠诚守护的祁大人。</p>
凤轻彤已然红了眼，“皇伯父密诏宣我入宫，想听废太子的临终遗言，结果我说完之后，他，他就……”</p>
豆大的眼泪说流便流，凤轻彤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吓死本郡主了，早知道本郡主就啥都不说了！”</p>
安平郡主是个鲁莽跋扈的，御医们哪还有功夫责怪她？还是赶紧查看皇上的龙体为要！</p>
他们呼啦啦地涌入皇帝的寝宫，可惜皇帝已经没救了。</p>
皇帝视线模糊涣散，留在人世间最后的画面便是看到蜂拥而至扑上来的御医，那句“杀凤轻彤”再也说不出口了。</p>
最可气又可悲的是，直到临死，皇帝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凤轻彤演戏，将她那些诛心之言的谋杀变成了一场因丹毒殡天的意外。</p>
皇帝的手不甘心地抬着，指着凤轻彤的方向再没能落下。</p>
“皇上殡天了！”</p>
“皇上！”</p>
“皇上殡天了……”</p>
子时的钟声响起，凤朝国皇帝殡天的消息席卷了整个王朝。</p>
讽刺的是，皇上下得最后一道圣旨，竟是赐死废太子凤弈。</p>
皇帝寝殿一派混乱，没有了大内总管宋公公的指挥，他的小徒弟连伺候先帝换服的事都搞不好。</p>
此地不宜久留，凤轻彤和祁曜交换了一个眼神，她躲在角落里系好青锋刀、穿好兜帽，溜了。</p>
不少宫内当差的人拿着令牌出宫传信儿，凤轻彤并非唯一的逆行出宫之人，她戴着兜帽混在人堆里，悄无声息地出宫回府了。</p>
满朝文武百官不顾夜深，纷纷换上素服奔国丧。</p>
五皇子和七皇子亦收到了消息，急急往宫中赶去。生怕慢一步就让自己的兄弟抢了先，导致大权旁落。</p>
凤轻彤回府之后立刻让人紧闭府门。</p>
“大姐她们呢？”</p>
凤轻彤拽下斗笠，露出素白染血的衣裳，脸颊也溅到了些许血渍，衬得一张小脸儿更加艳丽妖冶。</p>
玲珑看得一呆，也不敢多问，沉声说道：“小姐回来得正好，大郡主在正厅里等候大家到齐后一起入宫呢。”</p>
走进正厅，凤轻彤便看到了换好孝服的家人们。</p>
“三妹！”大姐凤淑彤张张嘴，看到凤轻彤的模样便是一怔。</p>
“三妹，你干什么去了？”二姐凤熙彤瞧妹妹脸上染血、还带着青锋刀，紧张地轻呼一声：“你受伤了？”</p>
“三姐还好吗？”小弟凤玖也一脸担忧地追问道。</p>
“我没事，这不是我的血。”凤轻彤深吸一口气，“现在宫中正乱着，咱们不急着去，先到家祠一趟吧。”</p>
凤轻彤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灿如朝阳：“我有很重要的事告诉你们。”</p>
穆王府家祠灯火通明。</p>
除了供奉着先穆王及王妃的灵位之外，还有一柄染血了的青锋刀。</p>
穆王府嫡亲血脉四人，皆一身孝服向先人叩首。</p>
知晓了父王母妃身故的真相，又知道了今日是三妹（姐）间接逼死了狗皇帝带回了龙血。</p>
王府大仇得报，姐弟四人的心情或激愤、或悲悸，望向忍辱负重的凤轻彤亦内疚、亦心疼。</p>
“父王母妃在上，今日大仇得报，愿你二人安息，愿……穆王府长盛不衰。”</p>
凤轻彤垂眸叩首，朱唇绽开一个微笑。</p>
不足两年的功夫，今日是凤轻彤笑得最多的一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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