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锦衣卫都指挥使祁大人在，不论柳妃还是凤轻彤，入宫都变得轻而易举了。</p>
走进巍峨庄肃的皇宫，祁曜主动开口问道：“郡主何时知道的？”</p>
“方才柳妃娘娘甘冒风险，出宫报信与我知道的。”知晓祁曜问的是皇帝丹毒又一次爆发之事，凤轻彤默契地道。</p>
强大气势的冷冽的男子蓦然望向一旁当透明人的柳妃，努力让口吻温和些：“柳妃娘娘大义。九皇子近来可好？”</p>
“一切安好，劳祁大人费心。”柳妃被问得心中越发忐忑，小心翼翼地回道。</p>
自家珺儿啥时候跟祁大人也攀上交情了？柳妃心跳如鼓，赶紧寻了个由头告辞了。</p>
目送柳妃离开，祁曜满意地眯了眯眼。</p>
终于没人打扰他和郡主的二人世界了。</p>
“我一会儿要去杀狗皇帝。”凤轻彤抬手摸了摸腰间捆得结实、以身形遮挡住的青锋刀。</p>
“你确定要跟我一起吗？”</p>
她要杀皇帝，祁曜要保护皇帝。</p>
二人天生就属于不同的阵营。</p>
冷峻的祁大人突然露出一抹笑容，那笑容在此时此刻显得那般不合时宜，把凤轻彤给笑懵了。</p>
“你笑什么？”她没好气地松开刀。</p>
沉甸甸的青锋刀坠在腰畔，实在累人。</p>
“你答应过我不动手。”祁曜淡淡地强调二人的约定。</p>
“可我没说不送他去死。”</p>
不动手杀人的法子有很多，何况是已经病入膏肓、毒入骨髓的狗皇帝？</p>
凤轻彤蓦然理解了祁曜的意思，她诧异地望向男子，只对上一双深如星海的寒眸。</p>
他也没说不让凤轻彤送狗皇帝一程。</p>
他并不拦自己。</p>
“为什么？”凤轻彤疑惑了。</p>
堂堂凤朝国第一忠犬、天子宠臣，居然不拦着凤轻彤弑君？</p>
祁曜没有回答，而是用行动证明了，他不拦。</p>
男子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带路，凤轻彤脚步轻快地走在后面，仿佛那坠着家族血仇的青锋刀都轻飘飘的了。</p>
二人走进皇帝寝宫，宋公公的徒弟立刻围上来，“大胆，何人入殿……祁大人？”</p>
小太监一看是祁曜，便知他身后跟着的那位戴着兜帽之人身份不一般。</p>
“都退出去，闲杂人等一律不许放进来。”祁曜冷淡下令。</p>
“可是……”小太监磕巴了一下，便对上祁大人那嗜血的寒眸，吓得浑身一激灵，口风一转：“是，奴才告退。”</p>
师父宋公公都不在皇上跟前儿，他一个当徒弟的，没得招惹杀神做什么？</p>
宫中伺候的太监宫女悉数退出去，只余门外的护卫坚守着。</p>
“我先去。”祁曜薄唇微抿，大步流星走进内间寝殿，看到了自己曾发誓誓死效忠的主子。</p>
当今圣上已然垂垂老矣，迟暮之人的眉眼死气萦绕，再不见生机。</p>
“是，是不是祁曜？”皇帝眼里划过一抹希望之光，想要强撑着坐起来，却发现他连撑一根手指头的本事都没了。</p>
“是属下。”</p>
低沉清冽的熟悉嗓音仿佛给老皇帝极大的安全感，他再不逞强，咧嘴一笑，刻薄的法令纹更加深厚：“你在朕便放心了。”</p>
“皇上还有客人。”祁曜说完，便悄然退开来。</p>
“谁，谁……”这种时候，祁曜会放谁进来看朕？</p>
皇帝说不出那么一长串话，只能费劲儿地转过头。</p>
内殿走过来一个人儿，她摘掉兜帽，露出一张艳丽刚毅的容颜和腰后、小腿上贴身捆藏着一柄大刀。</p>
绳子一松，重如千斤的青锋刀被少女轻而易举地握在手中。</p>
是凤轻彤。</p>
“侄女儿见过皇上。”</p>
不知怎的，皇帝眼前又浮现出那个令他如鲠在喉的先穆王，他的好兄弟。</p>
“你来作甚？！”被手握大刀、毫无恭敬之意的凤轻彤一激，皇帝质问的口气都比方才中气十足了不少。</p>
凤轻彤眉目清澈，可皇帝怎么都瞧不透她此刻出现的心思。</p>
一股死亡的恐惧悄然席卷而来，皇帝冷声问道：“你想杀朕不成？”</p>
越怕什么，越要戳破什么。</p>
凤轻彤突然笑了，明艳夺目的五官褪去了刚毅锐利，带着小女儿家的艳丽无双，微微上扬的凤眸却满是讥诮。</p>
“皇上哪里的话。侄女儿不过是不忍废太子走得不安生，特来跟皇上念叨几句他临死的情形。”</p>
皇帝心头一松，揣着几分侥幸冷哼一声：“他认罪了？”</p>
“认什么罪？”</p>
少女身形笔挺如松，一步迈上台阶站在床前，冷冽如刀的凤眸居高临下地盯着皇帝：“废太子凤弈是冤枉的啊。”</p>
开始了。</p>
祁曜知趣地往后退了两步，双手抱臂，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警惕着殿外的情况。</p>
“你什么意思？”皇帝死气沉沉的脸骤然绷紧了。</p>
“我的意思是，你自诩聪明、刚愎自用、多疑偏听，害死了自己最爱重的太子，不知你心中可有半点内疚后悔？”</p>
“你，你在……”在胡说什么？</p>
皇帝乃是真龙天子，一世尊贵，哪里被人这般奚落过？</p>
他从未因太子之事郁结，只觉自己老当益壮，还有三个皇子可用，哪里需要为太子惋惜？</p>
可现下被凤轻彤的话一说，心底那股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p>
凤轻彤再度绽放一个笑容，身形纤瘦的少女缓缓地凑近皇帝的脸。</p>
“皇伯父，太子自始至终都不曾有过谋反弑君之心。毒丹药是五皇兄凤玚设局陷害；十万两黄金丢失是七皇子凤珹私吞去了；甚至于‘双豹小印’的反信，也不过是许卿阳意欲污蔑穆王府、却被我早一步发现顺水推舟为之，再加上五皇子和七皇子的配合，撺掇琴贵嫔那没脑子的火上浇油，坐实了废太子凤弈‘举兵谋反’罪名。”</p>
凤轻彤歪着头，一派天真地道：“你甚至都不曾亲自向儿子求证城外那些散兵究竟是不是他的人，便赐下三尺白绫，啧啧，真狠。”</p>
那可是皇帝悉心培养多年的太子，是他最为倚重的继承人哪。</p>
皇帝双手不住地抠抓着床单，一张脸憋涨得通红，眉眼却不服输地死死盯着凤轻彤。</p>
他不信。</p>
凤轻彤说得每一次个字他都不信！</p>
胸口翻腾的血腥气搅动着五脏六腑，皇帝死死地抿着嘴唇，不愿在先穆王的后人面前露怯，哪怕一点点也不行！</p>
“你不信？”凤眸斜睨皇帝，仿佛会读心似得，朱唇带着一抹冷峭继续道：</p>
“废太子也不信，他的父皇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冷血之人。我父王和母妃也是这般死在你的猜忌之下。‘天家亲情’何其可笑。”</p>
凤轻彤一把攥住狗皇帝的衣领，朱唇发出最后的致命一击：“你知道为什么废太子自愿伏诛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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